第072章 抄書風波

嘉親王府。

關晟向君璟屹稟報：“皇上召見了朔州一行後貌似心情很好，還在養心殿彈奏了好一陣古琴。”

“父皇彈琴，必是想念德妃喬輕舸了。”君璟屹抒發已見，“本王兒時也見過她，不過是尋常之姿，況且人已經死了那麼久，父皇何必念念不忘呢。”

同是故去了好多年，那個叫盛流芳的女子，不也是總被三爺您想起？能叫人無法忘懷的女人，肯定都有過人之處。

這話關晟只敢在心裡想想，萬萬不敢真的提起來。他接了君璟屹的話頭：“藥仙仙進宮時穿的是一身素衣，屬下看著，與當年的德妃娘娘確實有幾分神似。”

“呵，那她可就有福氣了，”君璟屹笑笑，“難怪父皇輕易就放過了他們，趕明兒再從宮外接進來個藥娘娘，就等於直接收服了雲上藥谷的江湖勢力。”

“倒也未必，”關晟還有其他的訊息，“那個沈隱，頗有主見，他想看軍機處的錄事簿冊，連同歷年來加蓋了印璽的通關文書。問他就只說好奇，真實目的還不清楚。”

軍機記錄一直要求詳述盡述，大到主帥佈防情況，小到往來軍需補給，裡邊記載了每一次戰役的由始到終。加蓋了印璽的通關文牒更是要緊的東西，只有遇到緊急或機密的要務，才會得此憑證，以保用最快的速度趕路，不使片刻耽誤。

“父皇允了？”君璟屹很不高興，“這兩樣都事關機密，如何能叫宮外的人瞧了去？”

“聽說皇上本也猶豫，可沈隱只有這一個請求，”關晟說道，“君無戲言，皇上估計也不想失信於江湖。”

看著君璟屹面色凝重，關晟又連忙補充：“不過聖上是叫姜紹禮親自盯著的，想來不會叫他什麼都看了去。”

“那就好，”君璟屹問到了最關心的事情，“紀長樂呢？她求了什麼賞賜？”

關晟如實作答：“紀長樂要看醫典，領了藏書閣的令牌。”

君璟屹一怔，隨即理解：“紀長樂是醫士，自然喜歡讀醫書。原就是她特別了一些，一個千金小姐，偏愛看那本《太平聖惠方》。”

這個“她”肯定指的是盛流芳，關晟立馬猜到了自家三爺接下來的打算。

果然，君璟屹開口：“走，去藏書閣見見她去。”

藏書閣門口，六皇子君璟承在提前等著。

方才聽得眼線稟報了紫宸殿上的一切，他暫時消除了顧慮：雖然還不知道沈隱的打算，但看形勢，父皇對雲上藥谷和紀氏醫館整體上算是放心，起碼朔州一行暫無性命之虞。

終於，遠遠地，沈漠然陪著紀長樂一起來了。

沈漠然依舊需要行禮，紀長樂便也跟著跪了。

君璟承對沈漠然說了聲“免禮”，卻直接將紀長樂攙起：“小神醫，本王可是聽說，你得了免跪的金牌，怎地捨不得用？”

紀長樂吐了吐舌頭：“急著來找書，只拿了藏書閣的令牌，免跪金牌還在仙仙姐那裡。”

君璟承呵呵地笑著，伸手朝藏書閣內一指：“那咱們就快點進去。”

“咱們？”紀長樂有點遲疑，“六爺也要找書？”

“平時也會看書，不過今天是專門為了你。”君璟承絲毫不掩飾寵溺，“藏書閣書目繁多，少說也有十幾萬冊，有本王給你做指引，你能省些翻找的功夫。”

“也對，多謝六爺。”紀長樂回身指了指沈漠然，“他能進嗎？”

君璟承笑而不語，沈漠然只好作答：“臣子若無通行令牌，不得入內。不過臨出來時，義母早有交代，她老人家說對你......對你們幾個女兒家喜歡得緊，讓你們這次無論如何要住在沈府。我可是先打了包票的，就在這裡等著接你回去。”

“嗯嗯，”紀長樂很是開心，“我已經給舅父說過了，我、仙仙姐和盈兒也都想陪著老夫人。”

沈漠然又說了一句：“沈府與紀先生、藥前輩和沈大哥所住的驛館相距不遠，真的有事也不妨礙互相照應。”

君璟承輕咳了兩聲：“方才是誰說急著找書？還不進去麼？”

“要進去的，“紀長樂回答後，又衝著沈漠然甜笑起來，“一會兒見。”

君璟承向沈漠然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瞥，隨即跟著紀長樂走進了藏書閣。

程錫勇也被留在了外邊，跟沈漠然一左一右，活脫脫兩座門神。

程錫勇最清楚君璟承的心思，可沈漠然與紀長樂的熱絡，他也看在眼裡。

想了一陣兒，程錫勇冷不防開口：“沈大人可是動了娶妻的念頭？”

沈漠然一愣，他與程錫勇並不相熟，起碼還沒有關心對方婚姻大事的交情。

沈漠然正色回答：“程護衛有所不知，在下早已娶妻。”

自家主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合意的女人，只可惜香消玉殞。如今盛流芳的牌位正供奉在沈漠然府上，程錫勇豈會不知。

程錫勇就是明知故問，畢竟六爺太過君子，要想終身大事有著落，少不得掃除些障礙：“早已娶妻好呀，別的姑娘就不用惦記了，畢竟是有了家室的人嘛。”

趁著沈漠然晃神兒，程錫勇又說道：“紀姑娘畢竟還未婚配，與沈大人同進同出就不很合適。畢竟宮裡人多眼雜，萬一起了傳言，可是會對紀姑娘的名聲不利。”

沈漠然如鯁在喉，心裡一陣黯然：“程護衛所言甚是，那在下就先去準備車駕，在宮門外等也就是了。”

程錫勇眉毛一挑，淺淺施了一禮：“我就是隨口一說，沈大人可不要怪在下多嘴。”

沈漠然無奈地回禮：“不會的，長樂是個好姑娘，正該為她周全考慮。”

目送沈漠然離去的背影，程錫勇暗自替君璟承著急：六爺啊六爺，您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有了喜歡的姑娘卻遲遲不去表明心意，搞不好又被沈漠然佔了先機。

雖說紀姑娘乃布衣出身，但她是能讓六爺開心的妙人兒啊。做正妃可能有點困難，從側妃做起也不是不行。德妃娘娘入宮前不也是平民？還不是能跟皇上舉案齊眉，最得聖心？紀姑娘一點也不遜色於德妃娘娘，她有六爺的偏愛，肯定也會很幸福的。

身在藏書閣的君璟承還不知道，程錫勇在外頭站著的半晌，已經幫他規劃到了納妃大婚。

眼下他正按照紀長樂的要求，將幾本醫冊擱在桌上，任由小丫頭謄寫。

君璟屹正是這時候到的，他手裡拿著《太平聖惠方》的最後一卷，問向紀長樂：“這個聽說是僅存一冊的孤本，要不要一併抄了？”

紀長樂抬眼，下意識地恐懼。毛筆一抖，就在紙上留下了一團烏黑的墨跡。

見紀長樂跪地行禮，君璟屹同樣發問：“父皇不是允你們不跪？”

“她忘了帶免跪令牌。”君璟承淡淡地，“看來你的訊息蠻靈通嘛。”

“彼此彼此，”君璟屹扔出枚軟釘子，“本王在問她，不是你。”

見紀長樂雙眼滿是畏怯和疏離，君璟屹不悅：“本王又不會吃人，你至於怕成這個樣子？”

“皇兄可真是健忘，”君璟承替紀長樂解圍，“上次離京，你在她面前砍斷了兵士的雙手，她只是個小女子，當然會覺得血腥恐懼，你又何必多此一問。”

“君璟承，你的話真多！”君璟屹滿臉嫌棄，“本王是你的兄長，輪得到你來質問？”

君璟承無所畏懼：“本王的玉冠上好歹比你多兩顆珠子，雙珠親王可是代表父皇的首肯。”

“你！”

“怎樣？”

紀長樂頓時只剩下忐忑：“二位殿下息怒，我……我今天不抄了。”

“不行！”君璟屹和君璟承異口同聲。

還是君璟承最先緩和下來語氣：“統共才準你抄寫三天，不用為一點小事浪費時間。”

君璟屹則把《太平聖惠方》最後一卷輕輕擱在紀長樂手邊：“真的是孤本，不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