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最近不缺談資,每拎出來一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在熱熱鬧鬧的春狩進入第三天時,皇帝君之棟照例親自烤了鹿肉,分發給王公大臣,以示慰勞和勉勵。席間各人一邊開懷暢飲,一邊欣賞歌舞競技,圍獵的緊張和疲勞一掃而空。

九公主的馬術是皇上每年都看不厭的精彩節目,畢竟是最疼愛的女兒,就算只是騎馬跑上一圈,君之棟也會誇好極了。

偏就今年出了事,在九公主勒馬提韁時,她的坐騎好像發了瘋,前蹄高高揚起,還不停聳動著脖子。君柯驚慌之中摔下了馬,多虧沈漠然離得近,及時救下,才使九公主免於被踩踏,可惜這金枝玉葉的腿還是傷得很重。

出了這樣的事情,春狩不得不提前結束。就在剛出圍獵場沒多遠的地方,皇家的儀仗又被一夥黑衣人盯上了。

成群的殺手訓練有素、目標明確,直逼皇帝的龍輦,發了瘋一般行刺國主。二位親王貼身護駕、禁軍宗親拼死殺敵、沈隱和沈漠然帶傷苦戰,這才保了君之棟平安回宮。

也是同一天,嘉親王府離落閣王妃盛流珠提前分娩,誕下的卻是一個怪胎。孩子小小的一團,全身遍佈青紫色的斑痕,生下來就是氣息全無。

太子妃鄭懷倩本還暗喜,三皇子的孩子一沒,她腹中懷著的,可就是名副其實的皇長孫。一想到自已能為東宮添上皇子中的第一個後代,鄭懷倩做夢都要笑醒。

第二天清晨,鄭懷倩早早地收拾妥當,因為心情不錯,便準備去御花園賞景。不料邁臺階時一個不注意就滑倒了,當時身下就見了紅。儘管御醫們拼盡全力保胎,最終還是無力迴天,最多兩三個月就能與鄭懷倩見面的孩子,硬是沒有運氣平安降生。

君柯的腿傷讓皇帝心疼得不行,千叮嚀萬囑咐紀長樂親自操心,萬萬不能讓九公主落下毛病。

行刺皇上的行動失敗,為數不多的幾個活口都咬破了含在舌下的毒藥自盡,以求死無對證。經過三法司內高手的抽絲剝繭,大概能判斷出是濱州人士所為。

嘉親王府和東宮先後失去了兩個孩子,君之棟率領文武百官祭天祝禱,積攢福報,祈求化解厄運,保皇家後嗣昌隆。

祥嬪雖然位份不算太高,但也單獨住著以前德妃的居所——梅香宮。

眼下祥嬪望著君柯包紮起來的右腿淚眼婆娑:“都怪我沒照顧好公主,我對不起德妃娘娘。”

君柯伸出手給祥嬪擦淚:“母親不要哭嘛,馬兒撒野也是說不準的事情,要怪也是柯兒自已不小心,不是你的過錯。”

祥嬪仍是垂淚:“公主,德妃娘娘才是您的母親,你們兩個都是極貴重的人。奴婢以前得主子照顧,現在最應該伺候好您,如果能夠選擇,奴婢寧肯代替您受罪。”

祥嬪以前是德妃的侍婢,本名叫做吉祥。德妃待人真誠,將她視為姐妹,就連臨終前都不忘叮囑皇上,一定要保自已的孩子和吉祥平安。

所以君柯受傷,祥嬪很是擔心,她總覺得是自已疏忽了,沒有替已故的德妃娘娘照顧好公主。

紀長樂忙活了半晌,讓祥嬪和君柯放心:“公主白皙,故而擦傷之處的紅腫顯得過於刺目,實際上她的筋骨並沒有移位,只要好好休養,很快就能痊癒。”

“那太好了,”祥嬪一臉感激,“多謝樂安郡主費心。”

祥嬪安分守已,君柯天真爛漫,臨出門時,紀長樂還是善意地提醒:“祥嬪娘娘,公主所騎乘馬匹的銜鐵破損,勒馬提韁時倒刺扎入馬嘴,這才致使坐騎吃痛發狂。本是不該發生的事情,二位還是……多加小心。”

祥嬪向紀長樂行大禮拜謝:“郡主心細如塵,我們感激不盡。等到皇上忙過了這陣子,我會找個機會請聖上徹查,絕不再讓公主受到傷害。”

紀長樂離開梅香宮後,沿著方正的青石路往宮外走。路過幾乎緊鄰宮牆的一座小院,忽然聽到有人在哭。

雖然知道宮裡的愁苦多,操別人的閒心實在是不夠明智,但那哭聲嗚嗚咽咽,實在讓人很難不管不顧。

此處宮院,放在外頭倒也稱得上簡單素淨,可放眼皇城之內,應該算是極為簡陋的一處。

紀長樂推開並未關嚴的院門,只見一個青衫侍從紅著眼睛。似是對有人來訪感到意外,那人立馬將哭聲忍了回去,只是憋得臉色通紅。

“我是路過的,聽到有哭聲,”紀長樂後退了兩步,表明自已並無惡意,“我只是想幫忙,不是有意打擾你。”

“好意心領,”那侍從是顫顫的聲音,“我家世子捱了打,又沒人敢來醫治。我一時擔心主子,一時覺得自已沒有用,我……我心裡難受。”

“席儒,在跟誰說話?”屋子裡頭傳出來弱弱的男聲。

“世子叫我了。”那個被叫做席儒的侍從慌忙走進了屋子。

四周只有簡單的陳設,雖說不上短缺什麼,但看樣子,絕對不是所需充足。

“我叫紀長樂,剛好會醫病。”小丫頭看了看榻上歪著的所謂世子,“我看你面色蒼白,應該是需要醫士診治。”

“樂安郡主麼?”病怏怏的人說話也是懶洋洋的,“我叫君慕謙,是濱州送來帝都的質子,無權無勢無前途,當然,也沒有銀子。”

“郡主救命啊,”席儒極力爭取著唯一的救星,“我家世子捱了三十大板,太醫院卻不給拿藥,您就行行好吧,幫幫我們主僕。”

“嗯,我是醫者,沒有道理不治病症。”紀長樂開啟小藥箱,“正好九公主用的也是止血消腫的敷貼,不用另配藥材。”

君慕謙似乎已經放棄了自已:“九公主能用的必是好藥,給我浪費了。樂安郡主,你還是走吧。我一無所有,沒有東西可以作為報答。”

“我家公子是好人,只是被磋磨的變了脾氣。”席儒生怕君慕謙把紀長樂氣走了,“郡主,您別介意。”

君慕謙——濱州安守王君之運的長子。

君之運是先皇后所出的第二子,皇帝君之棟為了牽制這個嫡出的兄長,特命其將自已的兒子送入京城,名義上是恭聽教誨,實則是挾持為人質。

此次春狩返程遇襲,領頭刺客的身上紋著君之運最喜歡的夜鶯圖騰,方圓百里之內搜尋,還發現了偽造的通關文書。經查,這夥死士正是假冒商隊,藉著販賣生絲的名義從濱州出發,宗宗件件,矛頭直指安守王君之運!

只是刺客皆已斃命,三法司也找不出確鑿的證據。君之棟又急又氣,不得不敲山震虎,以處事不周的莫須有罪名打了君慕謙三十板子,還將帶血的衣服送去了濱州城。

君之運嚇得病了,派人送上了言辭懇切的告罪書。他言說自已苟活已是聖上開恩,絕對不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還說君慕謙如果有錯,就任憑聖上發落,為防病氣過給皇上,等自已養好了身體再親自入京請罪。

紀長樂聽說過這些事情,眼前的君慕謙明明是濱州王世子的身份,卻在京都過著悽悽慘慘的日子,實在是造化弄人。

熟練地擦拭、上藥,紀長樂並沒有多話,只在臨了時囑咐席儒:“不能受涼、不能沾水,敷貼每日一換,等把我留下的藥都用完,就該恢復得差不多了。”

“我記住了。”席儒忙不迭地應聲。

“我們卑宮菲食,難怪郡主心生憐憫。”君慕謙皺著眉頭,“你為何願意助我這樣無用的人?”

“我是個醫士,見到了病患不能不理。但凡活著,都有些難處,沒什麼憐不憐憫。”紀長樂收拾著東西,“只要人活著,就不算無望,更何況你還有席儒,更應該保重自已。”

紀長樂很快離開了,只有屋子裡的淡淡香氣,還沒捨得散去。

席儒安慰道:“世子,宮裡也不全是冷血的人。樂安郡主說得對,您不能自暴自棄。”

“也許吧。”被羈押在京的這許多年裡,君慕謙頭一次覺得,這處幽深的宮院有了一絲熱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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