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暮雲踏出門去時,沈枝熹雖面無表情,腦子裡卻亂的不行。

腦子提醒自已要冷靜,心裡卻亂糟糟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謝暮雲沒有停留,大步便走出了院子。

按理說,月京城是極為繁華的,即便入了夜也依舊熱鬧,可在這個地方,即便院門開啟也聽不見外頭有任何的聲響,這說明,起碼這附近一片都是在謝暮雲的控制中。即便出了這座院子,也出不了巷子。

而這院落面積不小,大院子中有好幾個小院子,先前被背進來時,她撐起眼皮掃過一眼。

別說外面的大院門,便是……

正細想時,聽見院外有人過來的聲音。

不時,有兩個似家丁打扮的人拖著一個年輕女子從外面經過,她低著頭,長髮蓋住她的臉看不見面容,卻看能見她衣襟有血,特別是袖口,袖子被染的成片的紅。

沒猜錯的話,她也是被謝暮雲抓來取血煉藥的。

方才謝暮雲說,他的病需要有他血脈的子女來取血煉藥。

這麼說來,外頭這個女子也是他的孩子?

聽聲音,她是被關在了隔壁院子裡。

沈枝熹慢慢的冷靜下來,她可不想像隔壁院那個女子一樣,被當成不人不鬼的活血庫。

最主要的是,晚螢還在謝暮雲手裡,她是一定得想辦法找回來的。

所以她不能崩潰,她得找機會。

*

皇宮。

在聲聲“恭送皇上”的聲音中,皇帝趙演宸從皇后的長寧宮裡出來,坐上龍輦。

宮門內,看著龍輦離去的皇后宋輕遇松下端著的儀態,側身拉住宋漣舟的手腕就要往殿內去,“走,咱們再去吃些,方才皇上在這兒都吃不盡興。你都數月沒回來了,我讓小廚房做些膳食,咱們姐弟倆好好說說話。”

“娘娘……”

宋漣舟顰眉抽回手,這是在皇宮裡,即便他與皇后是親姐弟也不可過分親密,不太合規矩,他終究也是個外男,天也已晚得早些出宮才是。

“珠央。”皇后沒理會他,喊了伺候的宮女又道:“你去把本宮存的桃醉酒取來。”

回頭,又再拉住宋漣舟。

“我特意給你留的,就等著你回來同你喝一杯。”她衝宋漣舟笑,全然沒有半點架子,只有姐姐看弟弟的親切。

宋漣舟眉頭擰的緊,再次抽回手並後退兩步。

多少年了,他這個皇后姐姐的孩子都已經快十三歲了,可她的性子卻全然沒變,人前倒是裝的端莊,人後還是如當年在閨中做小姐一樣的隨性。

“皇后娘娘恕罪,臣在宮外還有要事……”

“你有要事,你能有什麼要事?”皇后黑著臉,雙手叉腰瞪著宋漣舟。

宋漣舟的話屢屢被打斷,也生了些不快。

但他沒有發作,只冷臉注視著皇后。

“行行行。”最終是皇后敗下陣來,弟弟大了,已經不會再聽姐姐的話了,“我整日在皇宮裡憋得慌,唯有在你和父親面前才能放鬆些,好不容易盼著你回來了,想和你好好說說話,你卻……罷了,我知道你想的什麼,你怕別人風言風語對我不利,說我這皇后當的……算了。”

她轉了身,不再看宋漣舟只道:“你走吧。”

即便不看,卻也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失落。

宋漣舟垂下眼眸,他自然明白姐姐的心酸,可他就是明白才更要恪守規矩,這麼多年總有聲音說姐姐德不配位,做不了一個好皇后,他不願看她再受更多的詆譭謾罵。

“臣,告退。”

他俯身行禮,後退往外撤。

行至宮門口時,卻又突然停下。

按在懷裡的手跟著頓住,裡頭的東西不見了,旋即臉色跟著生了變。

一抬眼皮,果斷回了頭。

方才在殿內時,因為許久沒見,三皇子激動的往他身上撲,定是那個時候弄落了懷裡的東西。

“你怎麼回來了,還是想喝一杯是不是?”

皇后剛跨進門檻,回頭見他返回而來,急堆起開心的笑。

可宋漣舟面色嚴肅,根本不是衝著她來的。

進了門,他直奔內殿。

皇后一臉茫然跟著他進去,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只知許久沒見他生出過這樣緊張的面色,不覺一塊兒驚了心。

進去後,卻瞧見宋漣舟蹲在地上似在找什麼東西。

“你落了什麼嗎,我差人幫你一起找。”

話音剛落,宋漣舟卻已經起了身,儘管他動作再快也還是被皇后瞄到了他藏進懷裡的東西,是一隻泛藍的布袋子。

先前,她就見過一次。

那布袋子不知是破損過還是怎麼,有一半是重新用布料縫合起來的,縫的難看的很,不像是繡孃的做工,倒像是他自已用針線縫的。

“宋漣舟,父親看上了寧誠侯家的嫡女謝鏡安準備給你指婚,你知不知道。”

“知道。”

宋漣舟揣好東西,做勢要往外去,答話也似漫不經心。

“那你……”

“知道又如何,我說過此生不會娶妻。”

“你怎麼能不娶妻,你……”

“我為何要娶妻?”宋漣舟腳步不停,繼續往外走,“娶妻的意義是什麼,只是傳宗接代?沒意思的很,還不如上戰場多殺兩個敵人。”

踏出了殿門,他又回身對皇后行了一禮。

“娘娘留步,臣這便出宮了。”

話落起身,再要往外走。

皇后忍不住追了兩步,追著他道:“你要實在放不下那個女子,你就……”

“我沒有放不下她!”宋漣舟猛一回身,面色冷硬的嚇人。

“你說謊!”皇后離他近了些,神色間盡是關懷,“你若不是放不下何必如此緊張這布袋子,你雖然不說可我知道,這東西一定和她有關。當初衛鴻把那個女子的事告訴了我,你把他罰個半死,是,我現在是什麼也問不到了,可這不代表我心裡不清楚,你……”

“我留著這布袋子,不是放不下她!”

宋連舟拔高話音,語氣透著股難言的恨意。

“我留著這東西是要時刻提醒我自已,我曾經受過什麼樣的欺騙和屈辱,讓我永遠記得那種感覺,再也不要犯同樣的錯。”

“我放不下的不是她,是曾經受盡欺騙的我自已。”

*

月京城內。

長街巷尾處,有人偷偷摸摸掃視四周,然後從懷裡掏出一隻小竹筒。

開啟竹筒蓋子,飛出了一隻翅膀晶瑩剔透的玉蜂。

“玉蜂啊玉蜂,能不能找到阿熹就看你了。”

竟是方柔。

她看向空中的玉蜂見它盤旋一會兒後飛離了出去,做勢便追著要跟去,一出巷子,打眼便瞧見對面騎白馬而來的男人。

是……

她驚得捂住嘴,往後一躲。

是當年那個在竹屋裡見過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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