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熹沒有下車,也沒撩起簾子去看。

她坐的鎮定,面色瞧著比來時還要硬上幾分。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

在她心裡,她早已經和唐舟道過別了,來送這一程都覺得不是特別必要的,不過是念著肚子裡孩子是他出了力的,因此替孩子來送個別。

不過只是把唐舟放下而已,所以鴛鴦和崔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馬車駛動,不回頭的往來時跑去。

“小姐,你可有感覺不舒服?”

鴛鴦擔心沈枝熹肚子的孩子,大夫說過,胎兒前三個月是很脆弱的,務必得小心照顧,勞累不得。

“沒事。”沈枝熹輕輕搖頭,閉上眼睛又道:“我靠一會兒。”

瞧她臉色不是太好,鴛鴦不敢再搭話。

回到竹屋時,果然天都快亮了。

馬車在籬笆門外停下,崔媽媽同鴛鴦一塊兒攙著沈枝熹下來。

進門時,沈枝熹突然回頭對崔媽媽道:“崔媽媽,還得辛苦你回城一趟叫人來把這竹屋給推了,這裡不能再留。”

崔媽媽欲言又止,這個地方原本是沈枝熹心情不好懷念她亡母時會來小住散心的地方,如今說推掉就推掉,一下子什麼也沒有了,她擔心沈枝熹會受不了。雖然沈枝熹什麼也沒說,但她和鴛鴦都是在沈枝熹身邊多年的人,她們看得出來沈枝熹狀態不對,只不過一直繃著而已。

可對上沈枝熹決絕的眼神,她又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誒,我知道了。鴛鴦,你小心照看著小姐。”

“崔媽媽放心,我會的。”

崔媽媽駕著車走了許久後,沈枝熹都一直在門口站著。

起初,鴛鴦不敢出聲只靜靜陪她站著。

到後面,鴛鴦腳都站酸了這才忍不住提醒沈枝熹要小心身體。

“小姐,你快進去歇會兒吧,再怎麼也得顧念著肚子裡的孩子呀,這是小姐你好不容易盼來的。”

沈枝熹卻搖頭,甚至朝著竹屋的反方向走去。

找了一塊坐石後,小心坐了下去。

“小姐,為何不進去呀?”

“我不敢。”沈枝熹都不敢看竹屋那邊,只垂眸看著腳下,“其實我也很累,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突然不敢進去,連院子也不敢進。原本剛才就應該直接坐馬車回城去的,但我又怕下面的人做的不夠徹底,會留下痕跡,所以只能再回到這裡盯著。”

“那竹屋裡的東西呢,有什麼要帶走的,我去收拾一下吧。”

“不了,不要了。”

沈枝熹抬眸看著鴛鴦,揚起一個疲憊的笑。

“全都不要了。”她又強調了一遍。

她這個樣子看的鴛鴦心疼,忙跟著一笑附和說:“也好,反正該有的咱們府裡都有,而且在府裡也能讓小姐得到更好的照顧,想這段日子在這裡為了不暴露,每天吃的都簡單,吃條魚都怕會太奢侈。等回了府就不用顧及那麼多了,什麼山珍海味,小姐可以盡情吃。不對……大夫說過懷了孩子好多東西要忌口的,但無論怎麼也比在這裡強的。”

“是啊,你說的沒錯。”

沈枝熹嘆著拍了拍鴛鴦的手,笑裡多了幾分輕鬆。

“回了府就舒服多了,接下來就只管好好安胎就行,等著孩子平安落地才真的萬事大吉。”

……

崔媽媽帶著人回來的時候,快到中午了。

人一到便立馬乾起了活,準備推平竹屋,十幾個家幾乎丁人手一把鋸子或斧子,動作很快,不多時就將廚房裡的東西全清理了出來,接著便開始砍鋸竹門竹牆,噼裡啪啦的倒了一地。

“小姐,把這裡全部推平還要些時辰呢,你先去馬車裡休息一會兒。”

“好。”

沈枝熹聽了崔媽媽的話,回身上了馬車。

撩簾子進去前,她卻突然身形一頓。

繼而,果斷扭頭下了車,快步往竹屋裡面去。

鴛鴦和崔媽媽緊跟著追上,擔心裡面隨時倒塌的竹子會砸到她,她卻什麼都顧不上一般,入了院直奔主臥,衝進門將裡面搬運床櫃的下人都嚇了一跳。

而沈枝熹的眼神卻全不在他們身上,只緊緊望向窗戶。

窗上擺著的,是唐舟親手為她做的鈴蘭木花。

她一步步入內,將鈴蘭木花抱了過來,接著又一言不發走出屋子往院外去,再重新上了馬車。

關於那盆鈴蘭花,崔媽媽或許不明白其中意義,可鴛鴦卻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在看見沈枝熹衝回屋內只為了拿回這盆花時,立馬就紅了眼睛,撇著嘴忍不住眼淚。

馬車內,沈枝熹將鈴蘭花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木製花葉,很是依戀的模樣。

“這個時辰……你應該醒了吧?”

算著迷藥的發作時長,這個時候的唐舟應該是醒了的。

*

青遙村。

小小的村莊一共就二十一戶的人家,晨間在村口救了個男人回去的事情,一早都傳開了,尤其聽說這個男人長的跟神仙似的好看,因此家家戶戶都要來看個熱鬧。

救唐舟的這戶人家,主人叫餘山,是個看著老實的中年男人。

他將爭先想要看熱鬧的村民關在門外,回屋去準備檢視唐舟的狀況,這麼久都沒醒,他有些擔心。

站到床前正俯身呢,床上的人便倏地睜開了眼。

他縮了縮脖子,直往後退。

唐舟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可他卻能敏感的察覺出周圍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床上有些磨手的粗糙被子,屋中的味道,一切都讓他陌生。

他驚坐起來,一時起的猛扯到背後的傷,疼的他擰眉。

“你…你終於醒了。”

這陌生的男聲,更讓他警惕,光腳就下了床。

“你是誰?她們呢?”

“啊?”餘山不住的後退,唐舟的面色看著有些嚇人,“你是說外面那些村民嗎,他們…我覺得他們太吵了,所以……”

“我說的是我妻子,白鈴蘭,以及我的妻妹。”

唐舟冷著臉,赤腳往前去,渾身裹挾著叫人心驚的壓迫感。

“這是什麼地方,她們究竟在哪裡?”

“我不…我不知道啊。”餘山直往後退,嘴上結巴道:“我早晨發現你的時候,就只看見你一個人倒在村口,沒…沒看見有別人啊。你的…你的東西都在那邊桌子上,一包銀子一包糖還有一封信,我都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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