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怒吼,眾大夫終於停止了爭執,面面相覷,不敢發聲。

“你們中原的大夫就是這種水準嗎?連什麼病都看不出來,我看你們中原就是空心包子,吹噓得很!”

沙彌陀庫庫帕怒眼掃著眾人,冷冷出言譏諷。

白大夫有些不服氣:“副首領,你若不相信我們,大可以不請我們過來。這世上本就病種繁雜,你們又是遠道而來,誰知道你們招惹了什麼?”

“本事不大,倒是能說會道!”庫庫帕冷哼,“我們在這裡月餘,你們所謂的歷節病、熱毒、肝火旺盛、心脈受損……,這是把我們首領的身子當藥物試煉了嗎?!”

白大夫臉色難看得很,庫庫帕說的是事實,他無可辯駁。

有大夫捧著厚厚的醫書,正在翻找著相應的症狀,圍觀的人時不時發出討論的聲音。

但誰也不敢再隨意下結論。

庫庫帕揮揮手,馬上有個下人捧了兩個箱子出來。

庫庫帕把箱子開啟,其中一個裝滿了金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很是耀眼。

眾大夫眼睛都發亮了,有人不禁發出驚歎,西域商隊果然富有,出手太大方了。

庫庫帕冷哼一聲,把另一個箱子開啟。

“這是雲天蓮嗎?!”有人驚呼。

眾人趕緊圍過來,伸長脖子往前看。

“是雲天蓮,太漂亮了!”

只見那雲天蓮通體透明,猶如雪山冰塊,幽幽散發著冷光。

片片葉子狀似蓮花,卻又如翻騰的雲霧,引人入迷。

被蓮葉簇擁著的花蕾,竟像一個展翅欲飛的白鴿,連翅膀脈絡也根根可見,讓人心生憐惜,垂涎不已。

對於醫者而言,雲天蓮比那些金銀財寶更加能吸引人,所以他們眼睛都緊緊盯著雲天蓮,眼裡的慾望毫不加掩飾。

庫庫帕指著雲天蓮大聲道:“我說過,只要你們中有人能治好我們的首領,這雲天蓮和這箱珠寶,我們雙手奉上!”

眾人聞言,又開始和旁邊的人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副將,不如我來試試!”

眾人尋聲看過去,只見發聲的是一個精瘦的年輕男子。

庫庫帕抬眸看過去,沉聲問:“若還是那套什麼化石湯之類的,你便無需再打擾我首領的清淨。”

“非也。”年輕男子拍拍藥箱,“我乃神醫江穀子的弟子。我師父醫術天下一絕,煉藥更是技高一籌,讓我進去看看,也許有適合他的藥物,能救他一命。”

“江穀子!”有大夫驚呼,“他什麼時候收了弟子?我怎麼不知道?”

“人家江穀子收弟子,還要稟告給你嗎?你以為你是誰?”有人譏諷道。

那個大夫被嗆了一番,臉色漲紅,很不好看:“我的意思是,這西域商隊在陽宣月餘,他要真是江穀子的弟子,為何不早早就來?”

此言一出,有人附和,也有人質疑,當然也有人為他開脫。

“他不是剛剛才趕到的嗎?江穀子醫術卓群,但向來淡泊名利,想必他弟子也定是不差。”

有人附和了一番,又惋惜地搖頭:“就是可惜呀,五年前江穀子仙逝了。否則以他的醫術,定能瞧出這病人的病根,救活他也自然不在話下。”

有人帶了些質疑:“這年輕人真是江穀子的弟子嗎?若果真如此,他怎麼也得了江穀子的幾分真傳,也許就是這沙彌陀庫爾勒命不該絕。”

林竹唯站在人群不遠處,微微擰著眉心,將他們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入耳中。

江穀子?

她確實聽說過這個神醫,她的書房裡還擱置著一本江穀子親自編纂的《醫藥奇書》,還是師父送給她的。

看來師父也甚是認可這個江穀子的醫術。

如今他的徒弟也聞風而來了,看來他也是看上了這株雲天蓮。

林竹唯微微握緊拳頭,不管如何,雲天蓮絕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年輕男子此時沉默不語,像是沒聽到眾大夫對他的質疑似的,只是徑直看著庫庫帕,如此一看,倒真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沙彌陀庫庫帕聽著他們的對話,神色這才緩和一些,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既是如此,那便有請你進……”

“庫庫帕!”祝飛柳突然跨步上前,急急叫道。

似乎是怕江穀子的弟子搶先把病人給治好了。如此一來,雲天蓮便無望了,所以他的語氣才有些急切。

眾人聽到聲響,齊刷刷轉頭看過來。

沙彌陀庫庫帕有些意外,見祝飛柳急步走過來,便道:“祝會長,我前幾天回信給你,說了生意上的事,一切等我首領醒了再說,你沒收到嗎?”

“啊,誤會了。”祝飛柳擺擺手,“我來不是為了生意上的事。”

“那你這次來是為了何事?”

“你們首領不是生病了嗎?我給他尋了個大夫。”

祝飛柳說著,看了一眼年輕大夫,見他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心底更加不自信了。

來路不明的林竹唯怎麼比得上江穀子的徒弟?

看來這次是徹底失算了。

沙彌陀庫庫帕倒是顯得頗為高興,朝一身素衣打扮的鄭步高頷首,道:“這位大夫如何稱呼?隨跟我一同進去看看。”

祝飛柳臉色有些尷尬:“庫庫帕,他不是大夫。”

他微微挪開高大的身軀,露出身後嬌俏的林竹唯,清了清嗓子:“她才是大夫。”

沙彌陀庫庫帕眼睛一瞪,隨即冷下臉來:“祝會長,我沒空跟你開玩笑。你若是來消遣我們的,便請回去吧。”

圍觀的眾大夫見到林竹唯一派嬌嫩的模樣,也恥恥笑,一個未見過世面的小女娃能給人診脈看病?

那他們這些經驗老道的大夫豈不都成了笑話?

連他們都感到棘手的病人,這個嫩娃子估計連醫案都還看不懂吧?

也不知道誰先恥笑了起來:“你這娃子,還是先回學堂聽講先吧!”

“就是!估計連藥名都還認不全吧!”

“有江穀子的徒弟一個就夠了,小娃子還是別來湊熱鬧了!”

調侃嘲弄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難聽,祝飛柳尷尬地臉都通紅了。

再看林竹唯,卻是似笑非笑,淡淡道:“薑是老的辣,腦子卻是新的好用。”

聲音不大,侮辱性卻強。

嗆得眾大夫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說不出話來。

林竹唯看向沙彌陀庫庫帕,臉色平靜,聲音清冷:“你們西域之人做買賣,還看年齡嗎?你們首領,年紀可是比你大嗎?”

沙彌陀庫庫帕愣了一下,竟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氣勢逼人,氣魄強大,竟讓在場的眾人都黯然失色。

“行船掌舵,找年齡大的沒錯。穿針引線,還是年輕人眼力好。”林竹唯淡淡加一句。

沙彌陀庫庫帕被打動了,看了祝飛柳一眼,才對林竹唯點點頭:“進來吧。”

於是林竹唯便隨著他,與年輕男子一起入內。

室內陰暗無光,窗簾子緊閉,密不透風,令屋內的嘔吐腥臭味更刺鼻。

床上躺著的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面容蒼白枯竭,躺在床上發出痛苦的輕吟。

聽到聲響,他微微轉過頭來,那原本充滿精光的雙眸,此刻被病魔折騰得失去了光彩。

“首領,他們兩位是大夫。”沙彌陀庫庫帕快步走近,俯下身來,輕聲細氣道。

沙彌陀庫爾勒氣若游絲點點頭,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突然嘔地一聲,狠狠吐出一口血來。

那根本不能算是血,而是一大口黑色的液體,散發著令人反胃的腥臭。

庫庫帕大驚,趕緊扶住他:“大人,怎麼又吐了?”

林竹唯皺眉,他的病情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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