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已經差不多了，江雲面無表情地收好了鏡子和梳子，她又不是傻子，這麼濃的黑眼圈。
“今晚還通宵嗎？”問完，江雲低下頭整理著剩下的東西。
他的身子擋住了一部分陽光，陰影籠罩在洗漱臺上，她低著頭看到洗漱臺上的影子抬起手撓了撓頭，接著便是陸霽的嘆氣聲。
“唉，熬不動，你才是狠人，今晚我呢要好好睡個覺！用更好的精力來應對明天的考試！更何況又不止考一天。”
待會還要上課呢，江雲見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意味深長地看了陸霽一眼:“嗯，我今晚也打算好好休息。”
一天最好的學習自然從早晨開始，門口已然出現顧老師的身影，她朝著顧老師揮了揮手:“早！”
“早！”顧老師回應著江雲，臉上的笑容十分有活力，中年男人的憨態可掬瞬間顯現出來，又好像有著一股子書生氣。
顧老師是他們的語文老師，同時也是班主任，但目前來說，只有她知道顧老師還是顧笙的父親，或許也只有她知道顧笙的心臟是怎麼一回事。
“云云，你今天來這麼早！顧老師，早啊。”
身後有同學忽然抱了上來，手裡還拿著果味的棒棒糖散發著絲絲甜氣，頭剛偏過去眼裡就浮現出顧笙的臉來。
她一笑兩個小酒窩就像淺淺的清泉盪漾開來，眼裡也映出波紋來，棒棒糖的果味也飄浮在空氣裡。
很好聞，是草莓味的，江雲捏了把顧笙的小臉蛋，肉嘟嘟的，嫩得都能掐出水來，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稚氣。
顧老師無奈地搖搖頭，隨意揮了兩下手說道:“快進去吧。”
剛坐到位子上，小腹好像隱隱有些作痛，江雲用手捂著肚子，身上逐漸滲出薄薄的冷汗，眉毛痛得下意識皺到了一起，總感覺好像有石墩壓在小腹裡。
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只覺得小腹處異常得有些重，又忽然變成一處好似被萬根針扎那般，手指逐漸蜷縮起來，下嘴唇被牙齒緊緊咬住。
“你？”陸霽看著冷汗直冒的江雲似是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此時的她，臉色蒼白得嚇人，彎彎的睫毛上彷彿都沾了些極小的汗珠，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我就說熬通宵肯定有事吧！”話音剛落就看見江雲猛然扭頭瞪了他一眼，下一秒人已經離開座位了，看方向，是衛生間吧？
拉肚子了？熬夜的話，急性腸胃炎？那她捂小腹幹嘛，難道？是闌尾炎？越想越嚴重，陸霽無意識地摸了摸闌尾處，鬆了口氣，幸好他的早割了。
他看著桌上的課本出神，眼神卻不覺瞟向門口，直到江雲的身影再一次出現，他瞬間又若無其事地讀著:“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當她回到位置上，這才轉頭，佯裝不經意地問道:“沒事吧？”
她的眼睛突然撞了進來，他和她的目光相接，難得的，在少女的臉上看到了兩抹極淡的紅暈。
“我……那個，那個來了。”
她的聲音有點輕，像羽毛撓在心上有些發癢。說完，江雲便抿了抿唇，眼睫輕顫，只是依然毫無血色。
原來如此，不是闌尾炎就行。畢竟明天可就要考試了啊。這一次他一定要和江雲爭個高下，真正尊重對手就一定要全力以赴！
早晨的天空中幾片雲朵仿若在大海里結伴嬉戲的孩子，小小的白浪被翻起，陣陣微風鑽進教室。
風迫不及待地跑入每一個面板毛孔裡，江雲被吹地縮了下身子，有些寒涼，異乎尋常地，身上多了件衣服。
淡淡的桂香包裹著全身，她抬起眼眸朝陸霽看去，發現他正在沒事找事地東張西望，一下子沒控制好方向，兩道目光碰到了一起。
他似乎一愣，沒想到對上了眼神，下一瞬又慌亂地看向他處。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頭髮上，帶著點反光，逆光下，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那顆小痣。
“我這是怕你考不了試，那我平白無故拿個第一名，我怕你傷心！再說了你們女生那個，那什麼我也不知道怎麼緩解啊，要看醫生嗎？但是多穿點應該會好？”
他說著拿手指摩挲著下巴，認真思考了一會，指著飲水機說:“要不，多喝熱水？”
江雲揉了揉太陽穴，心裡充滿了疲憊和無奈，好像身體被掏空。
“杯子。”
眼前伸來一隻手，陸霽的神色滿是認真。
她倒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正經的神色，圓圓的杏眼此時被微微壓下，竟有些凌厲，心下覺得有些好笑，更多的，湧現了一股不清不楚的情緒。
她拿出杯子放到陸霽的手上:“諾，給你。”
穿過人潮，她的目光追著陸霽而去，又看著陸霽而來，一杯打好的熱水被放在了她的桌上。
“謝謝。”
她剛要開啟杯子又見到陸霽將她的杯子拿了去，她有些疑惑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
對方抿著唇，抽出紙巾，細心地幫她擦拭著杯子打水時不慎流出的水珠，他修長的手指拿著紙輕輕地晃動，骨節分明，瓷白的面板下藏著微微凸起的青筋。
她不由得發起了呆，他的手，真好看。
隨著陸霽的一聲“記得多喝熱水。”江雲猛地回過神來，虛弱地點了點頭。杯子被擦的很乾淨，熱氣隨著蓋子開啟的一瞬撲面而來。
不知道是不是水蒸氣的原因，她的眼裡有些溼潤。原來被人照顧的感覺，是這樣的。
那股莫名的情緒又湧入心頭，名為感動。
他的校服就這樣蓋在她的身上，周身滿是他的氣息，不自覺地嘴角往上揚去，被人照顧的感覺真好。
看不出來，陸霽還挺可靠的。
就是很抱歉了，這次的考試不能全力以赴了。小腹的痛感伴隨著熱水的進入稍稍有了些緩解，看來今晚是註定通不了宵了。
耳旁是少年獨有的清爽的嗓音，不知何時已從曹操的《短歌行》背到了《離騷》。
江雲撐著腦袋，閉上眼，靜靜地聽著陸霽如小溪流淌般溫柔的嗓音，誰說背書一定要自已背？
聽讀才能事半功倍！
他一字一句地揹著，她一字一句地聽著。
微風不知何時又偷偷鑽入，江雲攏了攏衣服，這次只覺暖風徐徐，書頁翻動，心底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