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龔山虎來了,所有的族人,目光齊刷刷的轉了過去,眼光中充滿了滔天的恨意。

如果眼神能傷人,這一剎那,柳娃怕是就九死一生了。

空地上,萬籟俱寂,肅然無聲。就連鬼哭狼嚎慣了的龔山虎,也沉默不語。

他一臉嚴肅,目光緊緊的盯著空地中央的奉婆屍骸。

空地的周圍,擺放著一圈大大小小的石礅,石礅表面,除了雪,就是斑駁的悲哀。

族人圍成一圈,“奉婆桑葬”即將開始。

柳娃兩兄弟,被龔山虎扔給了一個小女孩代為看管。正是出生時,抓小鳥把兄弟倆抓哭的那個小野蠻人。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太陽昇起。

一個雙眼腫成熊貓眼、身材長寬一樣高的胖女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奉婆桑葬”開始了。

“虎咆哮,兔出窩,兔時到…………”

“沐浴,淨…………全身!”

這個嚎喪的胖女人,小眼大嘴,身高一米五,腰圍一米五,整個人就像一個圓鼓鼓的大酒桶。

她走起路來,不像走,更像“滾酒桶”。

最誇張的是那張大嘴巴,那大嘴一吼,雪都要抖三抖,石礅都在晃悠。

柳娃定睛一看,這個胖女人,正是出生時在奉婆旁邊死盯著自已、最後哭暈了的“酒桶”嬸。

此時,“酒桶”嬸,一雙小眼直勾勾的盯著柳娃,那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樣。

…………

與此同時,族人們,女前男後,按照順序,依次抓起一把雪,輕輕的擦著胡阿翠的屍骸。

最後,柳娃兩兄弟,也被那個小野人抓著小手小腳,輕輕的擦了一下。

不巧,柳娃一滴口水滴了下來。

…………

這一幕,恰巧被“酒桶”嬸看到了。

看到柳娃對著奉婆屍骸流口水,她一時間恨意難平,對著遠處的一個大石礅,再次嘶吼。

“藤織,編…………藤棺!”

那一聲河東獅吼,那大石礅被震得碎成了兩塊,地上的雪被震得揚起了一丈多高。

石礅後的黃皮子精,嚇得雞飛狗跳,掉了一地毛,放出了連天毒屁,一溜煙跑了。

那一聲河東獅吼,族人們的耳朵都在嗡嗡作響,柳娃兩兄弟直接被震暈了。

聽到“編藤棺”後,族人們拿出從各家帶來的一把把藤條,咬破了手指。

將鮮血滴到了藤條上,一邊編織,一邊默默的為奉婆祈福、祈禱。

半個小時後,一個人形藤棺逐步成型。

這個人形藤棺血跡斑斑,古怪、詭異!

…………

此時,柳娃兩兄弟醒了,柳娃心中一陣後怕。

“酒桶”嬸一個獅子吼,石礅碎成兩塊,黃皮子精都嚇跑了。

這手段,比“隻手兩噸半”的龔山虎也不遑多讓。

怕是“金毛獅王”謝遜來了,也得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對著“酒桶”嬸,喊聲“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這“酒桶”嬸要是冷不丁的給自已來上一下,柳娃怕是腦袋瓜子都要被吼成一團漿糊!

…………

“著裝,穿…………綵衣!”

這時,“鷹叔”拿著一張奇怪的五色獸皮,緩緩的匍匐在地,對著奉婆屍骸拜了三拜,然後,輕緩的裹住了奉婆屍骸。

族人們手挽著手、肩並著肩,慢慢地把奉婆屍骸舉了起來。

緊跟著,他們慢慢地將奉婆屍骸依次傳遞,直到最後,送進了編好的藤棺裡。

一切完畢後,“三叔”仰天大喝:“奉婆桑葬,棺起,送…………屍身!”

一聲大喝,響徹雲霄。

族人抬棺,一路前行。

送葬萬人皆慘澹,反虞駟馬亦悲鳴!

龔山坳村口兩旁,懸崖峭壁,怪石嶙峋,像是被刀切了一樣。

說來也怪,“坳”是三面環山,“溝”是兩面環山,龔山坳分明就是一個山溝,怎麼會叫龔山坳?

…………

去妖皇廟送葬的路上,族人們走了一路,哭了一路。

“酒桶”嬸三番五次哭暈過去,每次醒來,她都要用小眼睛瞄柳娃一眼,緊跟著就是拿路邊的巨樹出氣。

一嗓子下去,一棵參天大樹轟然倒地,樹枝、樹根、樹葉都被吼成了殘渣。

族人們抬棺前行,身後的大樹被“酒桶”嬸弄倒了一地,柳娃嚇得都快哭了。

…………

半晌過後,妖皇廟前。

村落的族人們,跪拜了妖皇廟。

\"鷹叔\"對著老桑樹拜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緊跟著,他一聲大喝,背後鑽出了兩個隱形的翅膀,額頭凸起,嘴巴尖利,酷似一頭躍躍欲飛的人形老鷹。

“軍體術,鷹擊長空!”

隨著大喝聲,“鷹叔”雙臂一揚,一個展翅,竟然翻身飛到了老桑樹上。

“鷹叔”在老桑樹的樹杈上,時而駐足停留,敲敲打打,側耳傾聽。

片刻功夫後,他又跳到了另一個樹杈上,重複著駐足、敲打、傾聽的動作。

柳娃仰著小腦袋,大眼睛骨碌碌亂轉,他很好奇這個不起眼的老頭怎麼變成了一個老鷹?

什麼是軍體術?難道是軍體拳?

怪不得,一群野蠻人就敢去抓恐龍。

一個小時後,“鷹叔”在了一個樹叉上停了下來,他用泛白的指尖輕輕的剝開樹皮。

樹皮裡面,是一個老舊的樹洞。

樹洞裡,隱約能看到早就爛透了的骨頭渣子。

看到這個樹洞後,“鷹叔”嘴角上揚,眼神堅定,彷彿遇見了久別重逢的老友。

只見他,輕輕的俯下身來,用手一點一點的丈量著樹洞的尺寸,直到最後他又小心翼翼地清理了樹洞內斷肢殘骸。

看到此,柳娃看明白了。

“奉婆桑葬”,就是把人埋在老桑樹的樹洞裡。

原來老桑樹的樹杈上,都是藤棺,難怪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

“妖皇保佑!”

“鷹叔”望著跪倒在地的族人,吼道:

“奉……婆……桑……葬……”

族人們靠著樹,搭起了一個人梯,一個直通樹洞的人梯。

藤棺在族人們的身上,依次向上傳遞。

當藤棺送進樹洞的那一刻,哭聲,呢喃聲,祈禱聲,連成一片!

“鷹叔”撫摸著藤棺,蓋上了樹皮,再次大喝:

“妖皇保佑,奉婆桑………”

“葬”字還沒出口,話音未落。

原本的晴空萬里,轉眼間陰雲密佈。

西山方向,烏雲蓋頂,天黑了。

冬雷滾滾,如同萬獸咆哮,如同天怒。

黑雲上連著蒼天,黑雲下蓋著大地。

整個共谷,漆黑一片。

風無情的吼,彷彿要撕碎所有,風聲如哭,鶴唳猿啼!

\"鷹叔\"茫然的站在老桑樹上,面對這晴轉多雲,面對這冬雷震震,他傻眼了。

畢竟,“鷹叔”可不是“英叔”,他會的是軍體術,可不是捉鬼術。

壞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柳娃的小腦袋裡鑽出了一句:“………山無陵,江水為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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