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川
在她問出口的那一瞬間，她就後悔了。
她是打算逃跑的人，確定了對方的心意又能如何？
難不成要冒著斷腿的風險留下和他過日子？
她又不是巴黎聖母院在逃聖母，心懷大愛要普度眾生。
她可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一年跑不了就用三年，總有她全身而退的那天。
“小姑娘家家的，別說那樣臊人的話。”
她輕舒了一口氣，幸好他沒有正面回答。
黎清安將碗筷洗好，扣在笸籮裡控水，眼睛一刻都沒從她身上離開，觀察她的表情，斟酌著措辭。
“甜妹兒，外面男人口花花鬨人的話，你可別信。”
“喜歡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吃在肚裡的，穿在身上的，拿在手裡的錢才是真的，別傻乎乎地讓人騙，缺什麼就跟我說。”
他從兜裡掏出一小沓錢來，留下零散的毛票，將為數不多的幾張大團結都抽給她。
她沒要，這人前天才上交了一半工資，早上還給了她生活費。
何況他還要出遠門，沒錢傍身可不成。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心情不好就去買買東西，掙錢就是為了給你花的，別省著。”
他態度強硬，林甜芬拗不過，將得來的五十塊放到餅乾盒裡。
看著一捆一捆的大團結塞得滿滿當當，整整三千塊。
其中九百是他這一年半上交的工資，一千三是他平時塞給她的零花錢，至於剩下的八百是她補給他的彩禮。
她以為把錢還給他就兩清了。
畢竟她沒花過他一分錢，還給他攢了一筆鉅款。
有了這錢，別說娶她這樣的鄉下丫頭就是城裡職工他也娶得起，可惜這錢，他還沒發現，她就被抓回來了。
黎清安站在院外小道上，眼神陰沉，咬著一根菸遲遲未點，手裡把玩著火柴盒，看著遠處落幕的晚霞。
秦川滿頭大汗地尋來，還以為他個短命鬼壓礦井裡了，急得他掘地三尺的找，結果他擱這兒裝文藝青年欣賞落日呢。
真想飛起一腳踹趴他個狗日的。
“你幹嘛呢，運輸隊都要出發了，就等你呢。”
火柴“呲”的一聲擦亮，他點燃煙深吸了一口，語氣平淡。
“這趟我就不去了。”
秦川好懸沒撅過去，路上他也是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的。
“你要死啊，這一趟可是大買賣 ，為個女人你至於嗎？”
他咬牙切齒地嘶吼，又怕被人聽到，放低了聲音，全是氣音，看著像個猙獰齜牙的泰迪，一通蹦躂卻沒什麼威懾力。
“反正她跟你也不是一條心，你就別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這趟回來三個這樣的媳婦你也娶得起，麻溜地跟我走。”
“嗯？”
他眉心微蹙，眼神頓時變得不善起來，拇指和食指捏著菸頭搓滅。
秦川見他兩腳分立，大腿肌肉緊繃，心中警鈴大作，往日捱打的記憶湧上心頭，立即抽嘴巴子賠不是。
“是我滿嘴噴糞嫉妒你有媳婦，你千萬別跟我這種萬年單身漢一般見識，你和弟妹那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她滿心滿眼都是你啊。”
“真的？”
“千真萬確，老話說得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兄弟還能騙你不成。”
秦川差點忘了這狗東西是什麼德行了，說他可以，說他媳婦兒可不行。
他媳婦要是個好的，做兄弟的也不說啥了，
可人家心思壓根沒在他身上，就他傻了吧唧巴巴湊上去給人作踐一通。
“你媳婦心裡有你，和你去賺錢不衝突，花花世界迷人眼，漂亮姑娘面對的誘惑總是比別人多些，你沒錢怎麼養她？”
“難不成人家吃糕點麥乳精，你讓她眼饞著？”
“人家穿漂亮小裙子，你讓她幹看著？”
“人家住寬敞明亮的大房子，你讓他跟你在這破茅草屋裡凍著？”
黎清安自然不願意她受一丁點委屈，可他也比誰都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並非秦川說得那樣好。
“我走了，她就不要我了。”
秦川傻眼了，真想一巴掌糊醒他，只要有錢，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可賺錢的路子是黎清安趟出來的，他不去，他們兄弟去再多都沒用。
平時挺機靈一人，怎麼一到那女人身上就鑽牛角尖。
真不知道林甜芬給他下了什麼迷魂湯，有沒有多餘的，他也想分點……等黎清安啥時候犯渾就給他來點兒。
真是想想就美。
黎清安瞪他：“你樂什麼？”
秦川一抹臉，秒換表情：“不是，那大活人一個，她存心想走，難不成你還能天天盯著？”
“你留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又有什麼用。”
黎清安冷臉，知道他嘴臭，但沒想到他說話這麼不中聽。
“我要她的心做什麼，我就要她這個人。”
秦川抓耳撓腮，看他們一個兩個為情所困，他發誓這輩子都不碰這種邪門玩意兒。
“你要這麼說，那這事兒簡單，人我給你盯著跑不了。”
“你該走還是走，給她一個時間緩衝，也給你自已一個時間冷靜。你瞧瞧你現在火氣上頭一點就炸的樣，萬一做出什麼不理智的決定，以後想後悔都來不及。”
黎清安點了一支菸，這個提議讓他很心動。
他確實控制不住自已，幾乎在失控的邊緣徘徊。
心裡有個聲音想要一勞永逸，但理智告訴他，以傷害她為代價的行為都是不可取的。
他很迷茫，也很不安，像無根的浮漂找不到落腳處。
“今天不行。”
“那明天一早？”
夜色又黑沉了幾分，萬籟俱寂，黎清安將菸頭咬了又咬，似乎把那個決定在心裡反反覆覆嚼了又嚼。
“成。”
屋門被敲響，他說。
“過來睡覺。”
林甜芬心中大驚，不是吧，這就食髓知味了？
這要是揣崽了，她還往哪兒跑。
她還在琢磨怎麼拒絕，他已經背對著她睡下。
感情是怕她跑了，特意看著她啊。
只是他這單人小床委實太小，別說翻身了，她習慣性伸腿騎被子就騎到了他腰上去。
別說，這個高度還挺舒服。
她麻溜收腿翻身撅屁股，把他往外面拱了拱，確保距離足夠，下次不會誤騎。
而另一邊的黎清安單手撐地，才沒讓自已掉下去。
結果她在背後折折騰騰，一個翻身又騎了上來，他一把撈住她的腿。
“你能消停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