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甜芬不知道自已是第多少次看向廚房門口。

人真是奇怪,他來幫忙,她嫌他礙事,他不來,心裡又不是滋味。

除了白班黎清安不在家,其他班次,他會在飯點犧牲睡覺時間跑來幹活。

罵過了,勸過了,這人就是不聽。

正如他喜歡圍著她打轉,她也喜歡他黏在自已身邊,哪怕只是燒燒柴火,給她端水擦汗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做了,她就很開心。

他不是那種“我哄你幾天”就敷衍了事的人,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

林甜芬開始胡思亂想,忙裡偷閒跑去臥室瞧他。

就見他躺在炕上烙餅,一會兒翻到左邊,一會兒翻到右邊,還用被子矇住了頭。

這是怎麼了,睡得這麼不安穩?

林甜芬探了一下炕頭的溫度,不熱啊,很顯然不是烤的。

這是生病了還是做噩夢了?

她揭開被子,就見他皺著眉頭,雙手捂著耳朵,顯然煩躁得不行,似乎是感受到外界的動靜“唰”地睜開眼睛。

他放下雙手,耳朵裡還塞著衛生紙。

聽著屋外突然爆發的笑聲,以及音量不低的聊天聲,她知道為什麼了。

“太吵了睡不著?”

他臊眉耷眼的,意思再明瞭不過。

小店拿到營業執照沒多久,還是第一次遇上他換夜班。

很顯然,這三四天他都沒睡好,難怪精神萎靡人看著蔫吧。

這人真是個悶葫蘆,她要沒發現不知道要瞞多久。

蒙省人說話本就嗓門大,除了性情爽朗外,主要是環境造就。

草原遼闊,風大,你不扯著嗓門說話誰聽得見,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黎清安剛眯著,就被幾個嬸子富有穿透力的笑聲吵醒,剛眯著,又被笑醒,都給他整崩潰了。

他真想大嘴巴子糊那老孃們的臉上:“笑,我讓你笑!”

可他不能,這是小財迷的場子,他不能砸。

何況他樂意見小財迷數錢數到手抽筋的笑模樣。

只是要委屈自已,饒是他年輕力壯,幾天沒睡好也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林甜芬推門出去,想讓眾人安靜一點,就見到眼前鬧哄哄的場景。

人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等餐。

嬸子捧著瓜子,隨磕隨吐,時不時發出爆笑。

老漢抽著旱菸,煙道堵了,就哐哐磕在傢俱上,一磕一個印沒半點心疼。

有人被室內煙氣嗆得咳嗽,“he—tui”一口痰吐到瓷磚上。

還有人擤完鼻涕,直接用她家窗簾擦手,還以為悄咪咪的沒人瞧見。

她覺得眼前一黑,血壓都有點高。

大部分時間,她都擱後廚待著,等她下工回屋,魏曉早收拾完衛生了,她哪知前廳會是這個情形。

開門做生意,千奇百怪的客人她見多了,不講衛生的比比皆是。

你要求不了人家不吐痰,不抽菸,不亂丟垃圾。

可這不是店裡,這是她家啊!

賺錢固然重要,他倆亮起紅燈的心理健康也同樣重要。

比起錢,他倆更需要“家”給予的歸屬感,需要在疲憊的時候有個溫暖的港灣,房子是家的載體。

她不能本末倒置,為了賺錢把家裡的安寧弄沒了。

某財迷瞬間清醒,進屋收拾了乾淨的床單被罩,打發他去礦區招待所住一天。

“沒事兒,我湊合著睡,適應幾天就習慣了。”

他還挺能委曲求全。

林甜芬投懷送抱,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晃了晃。

“你就說~你聽不聽我的話吧?”

“……”

黎清安彆扭地移開視線,他不接受糖衣炮彈的腐蝕,把他晃暈了也不接受。

他去招待所,單純是困得睜不開眼,需要個安靜的地方補眠,絕不會因為某人撒嬌就妥協。

飯點一過,林甜芬就聯絡季禮開了一個短小的會議。

她沒想過會把攤子鋪這麼大,還想苟到改革開放,再搞間鋪子。

計劃趕不上變化,她被特批的營業執照衝昏了頭腦,想著開春之後再蓋三間門面,前期在客廳裡過渡一下。

有些事不發生,就不知道問題在哪兒出現。

她沒辦法把客廳讓出來過渡,不只是黎清安累了一天沒個睡安穩覺的地兒。

還因為,以前他倆最愛窩沙發裡膩歪。

當她知道沙發白天有很多人坐過,會下意識地抗拒。

一定是黎清安把潔癖傳染給她了。

林甜芬:“韭菜丟了好幾天才發現,說不上丟點別的,咱也發現不了,我家值錢東西挺多的。”

“啊?”

值錢的你不是鎖屋裡了?

林甜芬:“天寒地凍也沒啥食材,買賣停了就停了。”

“啊?”

那我魚塘裡的魚算啥?

“我和清安結婚兩年了是該要個孩子了。”

“啊?”

生娃和閉店有什麼關係?

季禮一連三個“啊”充分體現了他的懵逼和困惑,他砸吧砸吧嘴,半天也沒想出合適的措辭了。

生娃這藉口太無懈可擊了。

擱村裡,你會不會賺錢不重要,能不能生娃,生男娃才是合格的指標,不論男女。

雖然你生的娃別人不會替你養,但你不生娃,大家就會幫著勸幫著催。

有了老大催老二,有了女娃催男娃,總之得生。

有錢沒娃,賺的是黑心錢,難怪斷子絕孫。

有娃沒錢,生的是討債鬼,難怪窮的褲衩穿不上。

明明你的生活與他們無關,但活在這個圈子裡,只要一天跳不出去,這些就是別人衡量你的標準。

季禮瞭解農村風氣也理解林甜芬想完成指標的決心,不再糾結。

業務停得恰到好處,大家才解決溫飽不久,想做到頓頓吃好不現實。

這大半個月的熱度已經把大家改善伙食的份額榨乾了,即便繼續開,來的人也不會太多。

停了也行,反正有家底的顧客依舊能聯絡上季禮。

林甜芬恢復了以前班中餐、外賣、滷菜的日常。

冷不丁閒下來還有些不習慣,她把家裡從裡至外來了一場大掃除,取下清透的飄紗,換上厚重的窗簾和亮黃色的沙發套以及一應擺設。

溫馨舒適的家又回來了。

黎清安能安安靜靜地補眠了,小財迷這次為他犧牲大了,他覺得自已不能太心安理得,得投桃報李。

錢她不缺,衣服是新做的,他還有什麼用?

掰著手指一算,他們又很久很久沒有夫妻生活了,結婚兩年,次數一手可數。

“嘶~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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