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初雪
黎清安越想越火大,還想為自已辯駁幾句,就聽身側傳來輕微的鼾聲,不給他開口機會。
他撐著下巴瞧她,儘管屋子漆黑一片什麼都瞧不見,可他就是能描摹出她的輪廓。
她倒是睡得熟。
黎清安睡不著索性就不睡了,輕手輕腳穿上衣服,開啟手電,開啟上鎖的櫃子翻出日記本掃了一眼。
又在櫃子上敲敲打打從暗格裡摸了四四方方帶把的東西別在褲腰上,站在她頭頂,見她呼吸平穩才放心離開。
門關上的一瞬間,林甜芬“唰”地睜開眼,捂著驟停的小心臟嚇個半死。
試問,裝睡的時候被人直勾勾盯半個小時是什麼滋味?
她藉著手電筒的光亮,瞧著他拿出一把用報紙裹著的菜刀來,站到她床頭!
天知道,手指探到她鼻息的那一瞬間,她有多崩潰,還以為自已要身首異處了。
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大半夜他帶著兇器上哪兒去?
她想起幾年前轟動全國的社科新聞。
72—82年,這十年間,京城朝陽、通州、順義等地發生了380起入室強姦婦女、搶劫案都是一個所為。
沒有天網追蹤,痕跡檢驗,DNA比對,警察多次布控都讓罪犯僥倖逃脫,由於經費緊張,此事不了了之。
十年後的一天,一名退伍戰士去供銷社打醬油,撞上小賊搶供銷社商品,立刻追了上去,還招呼路人圍追堵截。
這會兒人都是熱心腸,很快就出現了一人跑,百人追的名場面。
跑了兩三公里,那賊都臉不紅心不跳庫庫往前撩。
退伍軍人一回頭,好嘛,除了他,哪還有人,全累趴了!
他尋思,這不行啊,就剩我一個了,萬一對方手上有刀,給我紮了咋整?
從牆頭上薅下一塊板磚,舉著磚頭追了上去。
他逃,他追,他插翅難為。
兩人狂飆一萬多米,從京城跑到隔壁省三河縣,小賊跑不動了,還想垂死掙扎一下,被退伍軍人一磚頭撂倒了。
原以為是十幾塊的搶劫案,誰料查到最後竟是三百起案件的真兇。
究其原因,這賊和妻子的性生活不太和諧,每每在妻子那得不到發洩,他就找地方解決。
發展到後來,一與妻子吵架,他就會變得衝動,繼而出去作案。
林甜芬越想越堵心,覺得他無限接近罪犯特徵,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的心又揪了起來。
黎清安帶著一身寒氣去而復返,從他私人的儲物櫃上取下鎖頭,關門,上鎖。
顯然“他或許是去上廁所”的理由站不住腳了,這分明是要出去作案啊,走半道擔心她跑路,折回來上鎖了。
“黎清安這大半夜的你幹啥呀?”
她嗷嗚一嗓子就下地拽門,這拽的那是門啊,這拽的是閻王爺的生死簿。
“趕緊開門,我要上廁所,別磨蹭,憋不住了。”
黎清安無奈開門:“外面多涼啊,就在尿桶解決唄,我又不嫌你。”
“這黑燈瞎火地幹啥去?明天不用上班啊?嘴上擔心我偷吃,怕不是你自已要去偷吃吧。”
“……”
他什麼情況,她不清楚嗎?他有偷吃的條件嗎?
黎清安嘔得要死也沒法反駁,不情不願地脫外套,“叮噹”一聲,腰上的菜刀砸在地上,格外清脆響亮。
林甜芬眼疾手快將刀搶過。
“你拿刀幹啥啊?咱可是守法的好公民,不幹那犯奸作科的歹事兒。”
“……”你是真的忘了山上埋屍的事兒了。
“你真當警察是吃素的啊,這給你逮了可咋整啊?大哥,我都和你好好過日子了,你可不能這麼坑我啊!”
“……”
黎清安被她輸出的,沒有半點插嘴的機會。
“鐵門~鐵窗~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望外邊~外邊的生活是多麼美好啊~♪”
林甜芬深情演繹一首《鐵窗淚》獻給迷途的黎羔羊。
“我沒有!”
林甜芬瞪著眼睛,一副“證據確鑿你還狡辯?”的驚悚樣子。
黎清安被她誇張的小表情逗笑了,心裡憋著股想摧毀一切的邪火也消得七七八八。
他問:“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一個違法違紀的社會邊緣人員嗎?”
林甜芬眼珠子瞪得溜圓。
知道你能演,但不知道你這麼能演,頂著一張帥臉裝無辜,我要不是目擊證人,我特麼就信了。
你不是違法人員,難道我是?
不對,她好像也犯了包庇罪和毀壞屍體罪。
“那這把菜刀怎麼回事?別說買給我的,這都生鏽了,剛磨了刃?”她用指腹撥了一下刃,很鋒利,砍排骨都不待鈍的那種鋒利。
黎清安怕她瞧不見割到手,拉開窗簾,讓外面皎潔的月光透進來。
林甜芬愈發篤定心中的猜測:“遵紀守法的大人可不會大半夜出門,更不會帶把菜刀出門,你確定不狡辯一下?
那我主動揭發,你可別後悔啊?”
“我睡不著,想到爸媽墳前瞧瞧,好久沒掃墓了,估計雜草把墓都埋了,我拿刀清理一下。
我只是祭拜一下父母,絮叨幾句,沒到不可原諒被舉報的地步吧?我小小年紀沒了父母,難道連個精神寄託都不能有嗎?”
黎清安真會裝可憐,不知道別人會不會可憐他,反正她鐵石心腸不起來。
真是一物降一物,明知他在放狗屁。
她就是會想,他小時候,無數個被人欺負的夜晚,是不是瘦瘦小小一隻跪在墳塋旁哭訴自已的遭遇和委屈。
只是想想,她就心疼得厲害,語氣不自覺軟了幾分。
“這不年不節的拜什麼,小心人家舉報你封建迷信啊。天寒地凍的擱外面待一宿,明天還要上班,你想英年早逝還得問問我答不答應,趕緊去睡覺。”
她兇巴巴地扯著他往炕上推:“明天我買點黃表紙,疊了元寶,等你白天得空,咱掃墓的時候燒點紙錢,讓爹媽在下面過得寬裕些。”
“好。”
見他乖巧地脫衣服上炕,林甜芬將刀拿出屋子,塞在壁爐裡的暗格中藏好。
“冷不冷啊?”
她睡下了也不安分,摸摸他的臉,摸摸他的耳垂,很關心他的樣子,他心頭一暖。
“不冷。”
話音一落,一雙小冰腳伸到他被窩,踩在他小腿上。
嘶~真冰啊,但也比不上他急速降溫的心冷。
次日,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林甜芬揉著眼睛。
“下雪了?”
“嗯?”
他爬起來瞥了一眼,雪下得不小,挺好,下雪就不用上班了,他扯過被子繼續睡。
就聽她說。
“得虧某人昨晚沒出去,這大雪天的痕跡重,順著兔子的足跡一套一個準啊。”
黎清安:“……”謝謝,有被對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