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安越想越火大,還想為自已辯駁幾句,就聽身側傳來輕微的鼾聲,不給他開口機會。

他撐著下巴瞧她,儘管屋子漆黑一片什麼都瞧不見,可他就是能描摹出她的輪廓。

她倒是睡得熟。

黎清安睡不著索性就不睡了,輕手輕腳穿上衣服,開啟手電,開啟上鎖的櫃子翻出日記本掃了一眼。

又在櫃子上敲敲打打從暗格裡摸了四四方方帶把的東西別在褲腰上,站在她頭頂,見她呼吸平穩才放心離開。

門關上的一瞬間,林甜芬“唰”地睜開眼,捂著驟停的小心臟嚇個半死。

試問,裝睡的時候被人直勾勾盯半個小時是什麼滋味?

她藉著手電筒的光亮,瞧著他拿出一把用報紙裹著的菜刀來,站到她床頭!

天知道,手指探到她鼻息的那一瞬間,她有多崩潰,還以為自已要身首異處了。

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大半夜他帶著兇器上哪兒去?

她想起幾年前轟動全國的社科新聞。

72—82年,這十年間,京城朝陽、通州、順義等地發生了380起入室強姦婦女、搶劫案都是一個所為。

沒有天網追蹤,痕跡檢驗,DNA比對,警察多次布控都讓罪犯僥倖逃脫,由於經費緊張,此事不了了之。

十年後的一天,一名退伍戰士去供銷社打醬油,撞上小賊搶供銷社商品,立刻追了上去,還招呼路人圍追堵截。

這會兒人都是熱心腸,很快就出現了一人跑,百人追的名場面。

跑了兩三公里,那賊都臉不紅心不跳庫庫往前撩。

退伍軍人一回頭,好嘛,除了他,哪還有人,全累趴了!

他尋思,這不行啊,就剩我一個了,萬一對方手上有刀,給我紮了咋整?

從牆頭上薅下一塊板磚,舉著磚頭追了上去。

他逃,他追,他插翅難為。

兩人狂飆一萬多米,從京城跑到隔壁省三河縣,小賊跑不動了,還想垂死掙扎一下,被退伍軍人一磚頭撂倒了。

原以為是十幾塊的搶劫案,誰料查到最後竟是三百起案件的真兇。

究其原因,這賊和妻子的性生活不太和諧,每每在妻子那得不到發洩,他就找地方解決。

發展到後來,一與妻子吵架,他就會變得衝動,繼而出去作案。

林甜芬越想越堵心,覺得他無限接近罪犯特徵,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的心又揪了起來。

黎清安帶著一身寒氣去而復返,從他私人的儲物櫃上取下鎖頭,關門,上鎖。

顯然“他或許是去上廁所”的理由站不住腳了,這分明是要出去作案啊,走半道擔心她跑路,折回來上鎖了。

“黎清安這大半夜的你幹啥呀?”

她嗷嗚一嗓子就下地拽門,這拽的那是門啊,這拽的是閻王爺的生死簿。

“趕緊開門,我要上廁所,別磨蹭,憋不住了。”

黎清安無奈開門:“外面多涼啊,就在尿桶解決唄,我又不嫌你。”

“這黑燈瞎火地幹啥去?明天不用上班啊?嘴上擔心我偷吃,怕不是你自已要去偷吃吧。”

“……”

他什麼情況,她不清楚嗎?他有偷吃的條件嗎?

黎清安嘔得要死也沒法反駁,不情不願地脫外套,“叮噹”一聲,腰上的菜刀砸在地上,格外清脆響亮。

林甜芬眼疾手快將刀搶過。

“你拿刀幹啥啊?咱可是守法的好公民,不幹那犯奸作科的歹事兒。”

“……”你是真的忘了山上埋屍的事兒了。

“你真當警察是吃素的啊,這給你逮了可咋整啊?大哥,我都和你好好過日子了,你可不能這麼坑我啊!”

“……”

黎清安被她輸出的,沒有半點插嘴的機會。

“鐵門~鐵窗~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望外邊~外邊的生活是多麼美好啊~♪”

林甜芬深情演繹一首《鐵窗淚》獻給迷途的黎羔羊。

“我沒有!”

林甜芬瞪著眼睛,一副“證據確鑿你還狡辯?”的驚悚樣子。

黎清安被她誇張的小表情逗笑了,心裡憋著股想摧毀一切的邪火也消得七七八八。

他問:“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一個違法違紀的社會邊緣人員嗎?”

林甜芬眼珠子瞪得溜圓。

知道你能演,但不知道你這麼能演,頂著一張帥臉裝無辜,我要不是目擊證人,我特麼就信了。

你不是違法人員,難道我是?

不對,她好像也犯了包庇罪和毀壞屍體罪。

“那這把菜刀怎麼回事?別說買給我的,這都生鏽了,剛磨了刃?”她用指腹撥了一下刃,很鋒利,砍排骨都不待鈍的那種鋒利。

黎清安怕她瞧不見割到手,拉開窗簾,讓外面皎潔的月光透進來。

林甜芬愈發篤定心中的猜測:“遵紀守法的大人可不會大半夜出門,更不會帶把菜刀出門,你確定不狡辯一下?

那我主動揭發,你可別後悔啊?”

“我睡不著,想到爸媽墳前瞧瞧,好久沒掃墓了,估計雜草把墓都埋了,我拿刀清理一下。

我只是祭拜一下父母,絮叨幾句,沒到不可原諒被舉報的地步吧?我小小年紀沒了父母,難道連個精神寄託都不能有嗎?”

黎清安真會裝可憐,不知道別人會不會可憐他,反正她鐵石心腸不起來。

真是一物降一物,明知他在放狗屁。

她就是會想,他小時候,無數個被人欺負的夜晚,是不是瘦瘦小小一隻跪在墳塋旁哭訴自已的遭遇和委屈。

只是想想,她就心疼得厲害,語氣不自覺軟了幾分。

“這不年不節的拜什麼,小心人家舉報你封建迷信啊。天寒地凍的擱外面待一宿,明天還要上班,你想英年早逝還得問問我答不答應,趕緊去睡覺。”

她兇巴巴地扯著他往炕上推:“明天我買點黃表紙,疊了元寶,等你白天得空,咱掃墓的時候燒點紙錢,讓爹媽在下面過得寬裕些。”

“好。”

見他乖巧地脫衣服上炕,林甜芬將刀拿出屋子,塞在壁爐裡的暗格中藏好。

“冷不冷啊?”

她睡下了也不安分,摸摸他的臉,摸摸他的耳垂,很關心他的樣子,他心頭一暖。

“不冷。”

話音一落,一雙小冰腳伸到他被窩,踩在他小腿上。

嘶~真冰啊,但也比不上他急速降溫的心冷。

次日,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林甜芬揉著眼睛。

“下雪了?”

“嗯?”

他爬起來瞥了一眼,雪下得不小,挺好,下雪就不用上班了,他扯過被子繼續睡。

就聽她說。

“得虧某人昨晚沒出去,這大雪天的痕跡重,順著兔子的足跡一套一個準啊。”

黎清安:“……”謝謝,有被對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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