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燦若舒錦處
“你們要啟程了嗎？”
老翁搖晃著手裡的葫蘆問道。
“是的，這一次，是真的要與老伯告別了。”
趙五一和小荷揹著包袱，站在安元鎮通往昭都的道路上。
“丫頭們，昭都繁華，只怕繁華的表面下包藏禍患。你們姐妹二人需慎而又慎，莫輕信他人。老夫就此止步了，接下來的路丫頭們可要一路順風啊！”
老翁開啟葫蘆，痛飲一口，衝著趙五一和小荷關切地說道。
趙五一和小荷向老翁微微福身，終是拜別了老翁，離開了安元鎮，邁著步子向昭都前去。
若問這世上最引人注目的都城是哪兒？那必定是昭都，一片祥和，燦若舒錦。
昭都是雲起國最為繁華的都城，皇親貴胄皆居於此。繁華的都城，喧鬧的市井，便捷的交通成就瞭如今的昭都。
趙五一和小荷剛一進入昭都的城門，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繁榮之氣。
沿街的攤販規規矩矩地在劃定的攤位上大聲吆喝著自家的好產品，街上的百姓男男女女絡繹不絕，每個攤販前都圍著三兩個人在挑選好物。街道旁，亭臺樓榭、店鋪林立，茶館、酒樓、珍寶閣等等讓人應接不暇。
小荷雖然平日行事老成，但大抵還是個孩子，容易被新奇的事物所吸引。剛在集市上走了沒多久，就被街邊捏糖人的婦人給吸引住了，一連看了好幾眼。
趙五一注意到小荷灼灼的目光，“喜歡嗎？喜歡就去看看吧。”
說著趙五一就將小荷拉到正在捏糖人的婦人邊上。
只見那婦人正聽著面前孩童們嘰嘰喳喳的要求，隨後微微一笑，從糖擔子裡拿出糖，在用工具仔細加熱，再用柔軟的糖在手上來回扭動輕捏，最後吹出來一隻可可愛愛的兔子形象的小糖人，在將它遞給其中一個孩子，圍觀的其他孩子都高興的鼓起掌來。
“小荷，你想要什麼形狀的呀？”趙五一看向一旁的小荷。
小荷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就……小兔子吧！”
趙五一向婦人轉達了小荷的需求，那位婦人仍舊是溫婉一笑，一雙巧手拿起工具立即做了起來，不一會兒，一隻活靈活現的小兔子就做了出來。
“好啦，兩位姑娘。一共三文錢。”
婦人將糖兔子遞給了小荷，小荷小心接過面上露出一絲珍重，像是剛挖到寶的孩子一樣。
趙五一付下三文錢，心裡正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又見眼前的婦人面容和善，便向她打聽了起來。
“大娘，您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實惠好去處可以讓人落腳歇息嗎？實不相瞞，我們姊妹二人的命是真的苦啊，濫賭的爹，病死的娘，年幼的妹，破碎的家……嗚嗚嗚嗚嗚……”
說著說著，趙五一還抽出繡帕假意拭去臉上或許存在的淚水，順便藉著帕子的遮掩對小荷使了個眼色。
“我和阿姊一路從玉州來此想投奔親戚，不料還被親戚推拒。現下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們姊妹二人姑娘家家在外漂泊實屬不易，還望大娘可憐可憐，真心告知嗚嗚嗚嗚嗚嗚……”
小荷會意，糖兔子也不舔了，跟著趙五一小聲抽泣著接過趙五一的話茬。
“哎呦，姑娘們莫哭，二位姑娘這身世聽得呀我甚是傷心。”
趙五一和小荷見大娘入套，相視一笑。
“這若說實惠的去處，在集市的盡頭那邊有間客棧叫做‘歸去來’，這客棧的老闆娘叫做……好像叫做珠璣。她那間客棧生意慘淡得不行，加上她脾氣也臭，又帶著個孩子，這坊市裡的人都在傳……”
“什麼？”小荷疑惑。
那位婦人左右環顧，見無人注意，才小聲說道：“大家都在傳她出自那煙花柳巷，還懷了野種，死活不肯打掉，後來不知道怎的，就有人給她贖了身，再後來就有了這間客棧。”
“不過你們若不介意，去她那歇腳是最合適不過了，她那平時連個喝茶的人都沒有，你們若是去了也清淨。再說了，昭都的女子大都嫌她狐媚，不許自家夫婿孩子與她相處，你們兩個姑娘家住在那倒是安全不少。”
那位夫人又補充道。
趙五一聽後，莞爾一笑，拿出五十文錢放在婦人手裡，說：“多謝大娘，這點銅錢是我們姐妹二人的一點心意，還望大娘收下。”
那位婦人面露喜色，卻還是假意推拒，兩個來回下來，樂呵呵地收下了銅錢，還細心地給她們指了指去往“歸去來”客棧的路。
與此同時，歸去來客棧內，老闆娘珠璣正端著茶點順著步梯走上二樓的雅間。
“咚咚——”
珠璣屈起兩指輕叩門扉。
“進。”
溫潤清亮的嗓音從雅間內傳出，珠璣聞言開啟門扉，端著茶點走了進去。
雅間內，一青衣男子與一藍衣男子端坐於棋盤兩側，二人正專注於面前的棋局。
隨著青衣男子落下黑子，藍衣男子面露痛苦，直接趴在棋盤上，洩氣道：“王昭續，你能不能讓我一次，咱就是說能不能啊！”
一旁的珠璣將茶點放置在茶桌面上，掩面笑道，“這麼久了，奴家瞧著，崔二公子除了年歲漸長些，其他的倒是半點沒有精進，就連這性子比之我兒更甚。”
被取笑的崔二乃是當今侍中崔嚴次子——崔善，字仲吉。
只見崔善撓了撓頭，懊惱說：“我說珠璣，你少挖苦我一句不行嗎？我比不上昭續這不是很正常嘛。那上一次我可是狠狠地搓王明羲那臭小子的銳氣呢！也沒見你誇誇我。”
被喚作昭續的青衣男子正是中書令王山的長子——王明承，字昭續。
王明承正伸著手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拾掇回來，聞言微微一笑。
“明羲又怎麼招你了？”
崔善憤恨說著：“我就見不得他那個臭屁的樣，當年若不是他，昭續你又怎會！嗚嗚珠璣你！”
“崔二！這麼多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嗎？”
珠璣拿起一塊荷花酥塞進崔善嘴裡，隨後小心地觀察著王明承的神色，見王明承面上並無波動，才暗自舒了口氣。
然後珠璣提起茶壺，為王明承倒上了一杯清茶，說：
“公子，這是上好的蒙頂黃芽，最是健胃消脾。現下暑熱難擋，最是容易讓人食慾不振，公子喝了晚上也能多用些飯菜。”
王明承接過茶杯，謝道：“多謝。”
他輕抿一口，細細品嚐：“嗯，入口鮮醇回甘，不愧是珠璣細心挑選的。”
崔善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流轉，不假思索道：“珠璣，給我也來一杯。正好解解膩！”
珠璣嗔了一眼，然後提起茶壺替崔善滿上一杯。
崔善不以為意，一飲而盡：“好茶，好茶，為什麼我一個人來的時候就總是嘗不到這麼好的茶，珠璣你很是偏心啊！”
珠璣倒是沒有回應，衝著王明承微福了福身，拿著托盤就出了雅間。
崔善張了張嘴，隨後嘆了口氣，“我又說錯了？”
“哪有你這般追求女子的。”王明承搖晃著茶杯，目光透過窗臺望向遠處的樓閣。
崔善大驚，面上一熱，“我！我！我追求珠璣？王明承你你你可別亂說！”
王明承不語，只是靜靜地望向窗外。
突然，歸去來的樓下傳來了一陣喧鬧，這放在平時可是萬萬不會出現的。
王明承眉頭微皺，崔善透過窗臺望向下方，“嘖，又是金如寶那混球！昭續，珠璣一個人在下頭，怕是應付不來，我下去瞧瞧。竹青！你好生護著你家公子！”
說罷，崔善推開房門，大步向樓下走去。
王明承微微點頭，手指輕釦桌面，面容清冷，看似溫潤如玉，可眉眼間此刻卻帶著幾分凌厲。
雅間內，喚作竹青的暗衛突然出現，面無表情地站在王明承身旁。
靜謐的雅間只餘手指輕釦桌面的微弱“噠噠”聲，與樓下的一片喧鬧形成了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