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暗,此時正值秋季,漫天的飛雪從不見光的天空中稀稀疏疏地落下,若是有人站在這裡看向四周,恐怕也只能看到那兩座宏偉的雪山,從南邊吹向北方的暖流在這兩座巨大的雪山阻礙之下,溫度迅速下降,風中的水分在爬升的過程中逐漸被凍結,最終成為漫天的大雪,覆蓋整片雪山和山腳,只有在恆星南移時這裡才會被北方的乾燥氣流佔據,雪才融化成能澆灌植物生長的水分,供這裡的人們修養生息。

這片名叫納爾伽實的並不富裕的土地屬於馬雷基斯,這個自稱邪帝的暗精靈擁有這塊領地已經長達五十年,儘管沒有什麼領主願意承認他的所謂邪帝的名號,他仍然每年都會在這裡舉辦“暗影節”,用來慶祝自已眼中“強大無比”的帝國,而現在.......也快到了舉辦的日子。

這個時候舉辦暗影節有很多原因,例如現在應該是人們最閒適的日子,在交完稅賦和完成農收工作後,農民的手中已經沒有多少重要的工作,有些耐不住寂寞的農民們往往會找些藉口會到城裡去找些樂子,去見見自已的精靈情人或者是和那些喜歡大呼小叫的矮人們賭博長達幾個月,直到來年開春的時候,帶著一大袋金幣或者是輸的連褲子都不剩地回到這個村子,存錢在這個世界顯然是蠢貨才會做的事情,人們都更熱衷於權力和享受,為了追求這些,有的人熱衷於透過賭博這種方式來得到他們,例如米利爾的爸爸,他已經兩個月沒有回來了,家中只剩下米利爾和他的母親,打理著屬於他們的幾畝田地。

米利爾還是如往常一樣,倚在窗外望著那兩座雪山的輪廓,他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千次期待著父親能出現在自已面前了,

納爾伽實的城門仍然緊閉著拒絕任何人出入,那些憑空出現的鼠人部隊仍然沒有死心地繼續盤踞在城外,瘋狂掠奪著這座城外的一切,在上次攻城失敗後,那些苟活下來的人和鼠已經再也支撐不起一場戰爭了,而馬雷基斯大帝所謂的“一定會按時到達的支援”,仍然沒有到達,雙方就這麼僵持著,在那場驚天動地的攻城戰中,納爾迦實那位和善的老首領已經“將自已的靈魂捐給了帝國”,只剩下新首領帶領的部隊龜縮在城中在苦苦等待著所謂的支援,米利爾並不知道這個首領的名字,但每天祈禱這個首領能主動出擊已經成為和祈禱父親回來同等重要的事。

“唔..........”

米利爾身後傳來母親無力的哼哼聲,他回頭看向母親,母親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乾癟的手指向牆角落的米缸,那雙蒼白的手的無名指只剩下了一半,斷口處鼠人牙齒尖銳的咬痕還清晰可見。

母親終於餓的再也承受不住了,米利爾必須要做一碗稀粥給她。

沒有吭聲,他只是熟練地將那個被砸的只剩下一半的米缸用力搖晃了一下,好讓缸底那一點點米粒聚在一個便於舀取的角落,接著將那一點點米粒倒入一個被燒的焦黑的破碗,缸終於空了,米利爾不死心地摳了摳缸底,希望儘可能將那些沾滿米粉的灰塵也倒入碗中。

推開房門,農田中只剩那些被亂刀和戰車折騰的散亂不堪的植物殘骸,橫七豎八地栽倒在農田之中,米利爾跨過農田,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儘可能乾淨的雪回到房中,倒入那個破碗。

解決了食物,接下來就是要把它煮開了。

米利爾推開山姆大叔的房門,山姆大叔就安靜地躺在米利爾挖好的坑裡,旁邊躺著的就是他的女兒愛米爾,也是米利爾最好的朋友。

用媽媽的話來說,“他們都已經安靜地睡著了”,所以用他們的衣服取火也沒什麼問題,畢竟誰都知道,人睡覺是不用穿衣服的。

米利爾跪在山姆大叔身旁,山姆大叔已經被扒的只剩下了一條破內褲,米利爾轉頭望著赤裸著身子的愛米爾,愛米爾蒼白的面板在昏暗的房子裡似乎在發著光,就像一條剛被釣上來的魚一般,除了她肚子上那條長長的傷疤,看起來有些違和。

上次暗影節是父親和山姆大叔帶著米利爾和她一起去的,他們逛了很多地方,去集市的時候,城裡有很多人都在誇愛米爾很可愛,一個賣烤雞的大叔甚至還因此多給了愛米爾半隻雞腿,而米利爾也是這麼想的。

他一直都很喜歡愛米爾,而愛米爾也在暗影節的時候偷偷和他說過:會嫁給他的。

“即使是睡著了,也真好看......”米利爾心中想道。

扒下山姆大叔那條僅有的內褲,米利爾轉身回到家中,將那條內褲丟進了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堆中,火焰伴隨著木柴的“噼噼啪啪”的炸裂聲又重新燃起來,米利爾將手和腳放在火堆前,幾乎被凍的停止流動的血液在火焰溫暖的驅使下終於開始重新迴圈,碗中的水也逐漸開始沸騰,那股久違的米香逐漸傳遍整個破屋子,饞的米利爾直咽口水,米利爾轉頭看向母親,母親在米香的驅使下終於睜開了眼睛,米利爾趕忙將那碗來之不易的稀粥遞到母親面前。

“吃一點吧......媽媽......”米利爾小心地舀起一勺粥遞到母親的嘴邊。

母親掙扎著坐起身,蒼白的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米利爾將勺子遞到母親的嘴邊,母親顫抖著努力張開嘴嘬了一口,隨後又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米粒和熱水順著食道流入胃中,總算給她虛弱不堪的身體帶來了一點熱量,米利爾掰了掰手指算了算,這已經是母親患上鼠疫的第56天了。

米利爾記得,那是戰爭爆發後不久,母親去外面找一些能吃的東西,回來後一開始並沒有什麼異常,但隨著那截斷指的不斷髮膿,母親出去的頻率越來越少,她會莫名其妙地昏倒在地上,臉上的血色也越來越少,隨著母親徹底倒在床上無法動彈,那時的米利爾才終於明白,她被鼠人傳染了,而證據,就是那截斷指,那上面本來戴著母親和父親的結婚戒指。

米利爾無助地將昏倒的母親輕輕地放在床上,母親輕輕地睜開了眼睛,慈祥卻又無助地望著米利爾。

“山姆叔叔的衣服.......用完了嗎?”

母親無力地輕聲問道。

米利爾點點頭,又餵了母親一口稀粥。

“那就......埋了他們......好嗎?”

米利爾望著母親蒼白的臉,腦海中又想起了愛米爾那張可愛的臉,一股不知從哪兒來的悲傷的情緒湧上胸口,堵住了他原本準備說出的話。

母親的病情似乎有些好轉,她緩緩地接過米利爾手中的破碗將稀粥一飲而盡。

這是她這麼多天第一次有力氣自已吃飯,米利爾驚喜地望著母親,高興的不知該說什麼。

母親將碗放到米利爾高興的顫抖不已的雙手中,努力地微笑著說道:

“你知道的.......他們睡著了......”

“他們死了.......”米利爾低下頭:“我們都別再騙自已了好嗎?”

母親苦笑著,輕輕地掐了掐米利爾的額頭。

“壞孩子.........不許說這種話.......不吉利.......”

“知道了.......”

這輕輕的掐就像狠狠地揪著米利爾的心一般,母親總是會在父親面前護著他,哪怕是下手也只是掐掐他而已,以前的母親可以一下把米利爾身上掐出一個紫紅色的印子來,而現在呢?

米利爾幾乎要流出淚來。

米利爾扶著母親虛弱的身子躺下,母親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昏迷,米利爾拿起角落的鏟子,徑直向山姆大叔家走去。

土壤漸漸蓋住山姆大叔和愛米爾的身子,整個屋子隨著似乎更暗淡了,隨著鏟子的揮動,腹中越來越嚴重的飢餓感讓米利爾逐漸力不從心,他只好坐在地上,出神地望著愛米爾的臉,嚴重腐朽的土壤就像一層棉被般蓋住了愛米爾可愛的臉,看上去就像真的睡著一般。

就像那次,他和愛米爾躲在村子外面的草叢裡,他摟住愛米爾嬌小的身子,愛米爾只是閉上眼睛等待他的嘴唇輕輕地覆蓋上自已的嘴唇,整個臉都是通紅的,像熟透的蘋果一般,那是米利爾第一次接吻。

米利爾看著愛米爾平靜而又蒼白的臉,心中爆發出一股刺痛,飢餓感像是被刺痛驅趕走了一般,暫時再次消失在了米利爾的腹中。

米利爾起身拿起鏟子,將土壤輕輕地抖落到愛米爾的臉上。

一陣急速而又尖銳的聲音忽然劃破了夜空,米利爾被嚇得一激靈,連忙轉身看去。

還沒看清,一個猶如隕石般大小的火球已經飛來,在轉瞬之間將整座房子連根砸翻,巨大的火焰和氣浪像巨浪一樣將房子連同腳下的土地掀起又撕碎,火焰在那些炸裂開來的瓦礫中來回侵蝕翻騰,將每一絲能接觸到的空氣盡可能地燃燒殆盡,碎瓦和熾熱的烈焰轉瞬間侵襲了他的全身,痛苦感瞬間從全身上下傳來攻向米利爾的大腦,還未到達的下一秒,米利爾的身子已經從半空中狠狠地砸到地上,米利爾的眼前一黑,眼前燃燒著的房屋殘骸在視線中逐漸模糊,意識開始逐漸被黑暗壓迫,失去了蹤跡........

..........

“房子!!!!房子!!!!不要!!!我們!!!洞!!!洞!!!!火!!!!火!!!!!!”

尖銳而瘋狂的喊叫聲像尖銳的匕首般扎進米利爾尚未清醒的大腦,逐漸清晰的痛苦如同鬼魅般在米利爾的全身一輪又一輪地遊走,米利爾掙扎著睜開眼睛,一群染著綠色毛髮的鼠人舉著武器在廢墟旁瘋狂地舞蹈著,巨大的烈焰在它們眼中就像一場篝火一般刺激著他們的神經,弩箭隨著他們瘋狂的慶祝舞蹈而射向燃燒著的廢墟。

那裡.......媽媽,山姆大叔,還有愛米爾.......都在那裡.......

米利爾望著眼前的廢墟,內心一股極度的悲傷轉化成一股力量,簡直要生生地把米利爾一撕兩半,眼淚像決堤一般從他的眼中奪眶而出。

痛苦.....悲傷......憤怒.......害怕.......

種種情緒在米利爾的腦海中反覆衝擊旋轉著,幾乎要把他砸的再次昏迷過去。

“呼.......嘶........”

一股嗅探的聲音在米利爾身後響起,一隻細長的鼠足徑直踏在米利爾的眼前,米利爾能感覺到細長的鬍鬚在他的身上反覆地掃來掃去,隨後便是一個尖銳的東西死死地頂住了他的腦袋.......米利爾能感受到一股熱熱的東西從頭皮中流出.......是血.........

是一隻奴隸長矛鼠........

\"活人!!!!!!\"

尖叫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農田,狂亂的慶祝聲音停了下來,黑壓壓的鼠人看向他,轉身向他走來,他們背上的武器互相碰撞著,發出“撕拉撕拉”的聲音,在戰爭開始的時候,米利爾也曾經聽到過,隔著幾千畝土地都可以聽到,那是死亡即將來臨的預兆。

一隻頭染著紫色毛髮的老鼠從鼠群中緩緩走出,其他鼠人紛紛恭敬地躬下身子直到緊貼著地面。

米利爾無助地看著那隻老鼠走來,顫抖的呼吸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被絕望剝奪了運轉的權利。

紫色頭髮的鼠人慢條斯理地繞著米利爾轉了一圈,用細足踢了踢米利爾被凍的發紫的腳。

“腳......好......走.......”鼠人的聲音沙啞而又緩慢。

奴隸鼠麻利地舉起長矛,走到米利爾的面前,眼中湧動著兇狠的殺意。

“走.....死.....”

一股迫切求生的慾望從內心傳來,米利爾掙扎著將雙手從身下抽出,顫抖著支起身子,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腿部傳來,像一條鞭子一般反覆抽打著他的每一條神經。

是骨折。

鼠人心滿意足地從腰間拿出一副短小的鐐銬,這顯然是為老鼠細小的前肢準備的,奴隸鼠靈活地爬到米利爾的肩頭,將鐐銬緊緊的銬在米利爾的四根手指上,另一端空蕩蕩的,像是開玩笑一般,就這麼“銬”住了米利爾。

尖矛抵住米利爾的腰間,米利爾被迫向後走去,眼前赫然已經形成了一個長長的隊伍,各式各樣的衣衫不整的陌生人被驅趕著排成一個長隊,他們手掌上都戴著那個小小的鐐銬,兩邊是手執長矛的奴隸鼠。

“為了斯卡文!!!!!”

粗狂的嘶吼聲傳遍了整個山谷,整個鼠人軍隊隨著那隻紫毛鼠的命令整齊地排成幾個巨大的方陣,原本散亂的鼠人就如同排練好的一般帶著各自的武器找好了自已的位置,整個農田被巨大的腳步聲充斥著,整齊而又巨大的腳步聲就像巨大的機器轟鳴聲,就連地上的雪花都在顫抖。

軍隊快速地向前推進著,就沿著米利爾熟悉的那條道路 ,那是上次通往納爾迦實城內暗影節的道路.........

那柄綠色的戰旗在天空中高高地飄揚著,米利爾擠在踉踉蹌蹌的人群之中,望著那面巨大的軍旗,又回頭望了望自已的家,火焰仍然沒有停止。

一股腐爛的味道逐漸吸引了他的注意,米利爾好奇地低下頭四處探看著。

前方的老人的腳後跟露出半截白骨,腐爛的傷口連同著一些垂下血肉像是布條般拖在地上,帶著些許的冰渣。

米利爾恐懼地收回自已的眼光,骨折的疼痛伴隨著每一步的前進變得愈演愈烈,就像是潮水般在他的身體內逐漸升高,逐漸讓他無法呼吸。

“如果.....能停下來就好了.......”

走了幾百米,老人顫顫巍巍的身子晃動的幅度變得越來越大,米利爾用僅剩下的力氣托住他的背部,但也阻擋不了老人的步伐變得越來越慢........

老人終於倒在了地上,整個隊伍頓時停止下來。

“吱吱吱..........”

旁邊的鼠人臉上頓時滿是驚喜和得意地笑了起來,聞聲而來的流著口水的奴隸鼠立馬將老人拖到一邊,幾十只老鼠一擁而上,將雪地變成了一道血腥的餐桌........

咀嚼骨頭的聲音傳過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隊伍繼續前進,除了米利爾,每個人的臉上都顯現著麻木,他們早已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沒有人的力量能與一整隻鼠人軍反抗,而他們的作用,除了當行走的肉乾,就是幫軍隊揹負那些多餘的負重,直到死亡,然後變成鼠人嘴裡的肉乾。

僅僅十七歲的米利爾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在兩個月前還是一個沉溺於愛情之中的人類少年,每天只需要幫助父母種田就是他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如果什麼都沒發生,他會像他父母一樣替偉大的馬雷基斯種一輩子的田,如願以償地娶了愛米爾,和他組成家庭然後教會自已的孩子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農夫。

戰爭的風暴來的太快,僅僅是第一次刮到了他的生活中,就將他的一切摧毀殆盡,當初斯卡文氏族忽然撕毀條約宣戰時,每個人都提前得到了訊息,但沒有人沒有擔心這裡會被攻擊,因為這裡已經和平了太久,又屬於帝國的腹地,孤軍深入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以至於沒人知道這幫鼠人軍隊是從哪裡竄出來的,戰爭就像影子一樣迅速出現在這裡每個人的背後,將每個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戰爭是沒法反悔的,現在去探討這些該死的鼠人的來源已經失去了意義,唯一有用的就是軍隊,納爾迦實城的支援請求已經向外傳送了無數次,但戰火已經燃遍了整個黑色海岸行省,每支領主的軍隊都在忙著保衛自已的領土。

米利爾也不知道這些,現在米利爾僅僅能做的,就是延遲自已死在鼠人嘴中的最後日期。

這支新組建的屬於崔特思·畏尾的鼠人軍隊,距離納爾迦實城還有一萬五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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