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不是她
走著走著，沈家父子幾人慢慢挪到穆彥身邊。
沈父開口道：“穆小郎君，到下一個休息地點還不知道要多久，蘇小娘子力氣小，不如讓我家大郎、二郎扶著你走吧。”
穆彥雖然又捱了一百多鞭，不過他底子好，又用了藥，早就沒什麼大礙了。
不過想到陌娘這一路確實是比較辛苦。
他還是點點頭，“那就麻煩沈大郎和沈二郎了。”
二人連連擺手，“不麻煩不麻煩，應該的。”
穆安見外祖父跟舅舅們都圍在四叔身邊，忙掙脫沈氏的手，一路擠到穆彥邊上。
沈氏見穆安跑走，心下一驚，轉頭見到父親和哥哥們都在，頓時放下心來，繼續牽著穆玥往前走。
穆玥看到哥哥走了，也有點想跟過去，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留下來陪孃親。
穆安拉拉穆彥的手，一臉心疼的看著他。
穆彥心中一暖，只怕這小傢伙又要哭鼻子了。
於是快速彎腰，低聲對他耳語幾句。
只見小傢伙的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四叔保證！”
“那咱們拉鉤吧。”
“好，拉鉤。”
穆安這才放下心來，四叔說的肯定是真的，他信四叔。
蘇陌在邊上看得忍不住偷笑，這小孩還真是穆彥的小迷弟。
……
又這樣繼續往前走了幾天。
路越來越泥濘不堪，周圍明顯是下過雨的樣子。
太陽早就掩藏起來，陰暗的天空一片灰濛濛。
不遠處是綿延起伏的大山，風吹著周圍的樹木張牙舞爪，讓這片山脈中的樹林彷彿成了可以吞噬人的妖魔鬼怪。
有一些膽子小的早就嚇得縮著身子。
徐副尉不開口，誰也不敢停。
大部分人早就把腳上的鞋子脫了打著赤腳走在泥地裡。
有些矜持些的不想脫，但是鞋子走在泥地裡，走著走著，那鞋底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粘上不知多少泥，結果腳下越走越累。
再低頭一看腳上的鞋，早就變成一雙泥鞋了，哪裡還能看得出是什麼樣式的緞面，繡著什麼圖案。
蘇陌他們一行人，早在發現路不好走的時候就已經趁著休息的空隙每人做了一雙草鞋。
那些穿著泥鞋的人此時真是後悔不已，心裡暗道，等到下一個休息的地方，他們也要做一雙草鞋來穿。
然而此時看看腳上的泥鞋，真是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突然之間，雨水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來了，看起來竟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周圍是流放犯們的愁苦面容和差役們的咒罵聲。
蘇陌摸摸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肚子，看著眾人那面黃肌瘦的模樣，她得想法子讓大家吃口熱乎的。
不然照著這一家老弱病殘的身體狀況，就算快到西北邊塞之地，他們也撐不下來。
更何況這連一小半的路程還沒走完呢，她可不想死在半道上。
北方的山不像南方，南方氣候溫熱潮溼，滿山的菌菇冬筍到處都是，完全不愁找不到食材。
不過現在氣候還好，似乎也不像後世那般要什麼沒什麼，看這茂密的山林，應該不難找到野菜野果子之類。
只是不等她多想，只見山上忽然滾落幾塊帶著泥塊的小石頭，在這可怖的樹林映襯下，這點小小的插曲絲毫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蘇陌注意到這種異常，是因為她在現代經歷過一次不大不小的泥石流。
看著周圍的地貌和地形，蘇陌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她也不能肯定一定會發生泥石流，但她此時也不敢賭。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呢？
她覺得有必要告知官差，省的大家一起當了冤死鬼。
但那徐副尉明顯是在針對穆家，她覺得還是儘量避開他比較好。
穆彥也注意到了，記憶中就是在這附近，當時的蘇陌試圖逃跑，結果遇到泥石流，連屍首都沒找到。
他看向蘇陌的背影，這個女子究竟跟記憶中的是不是同一個呢？
今天似乎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他看到對方轉過身，然後朝著他的方向徑直走來。
穆彥心下微微一驚，面上卻不顯。
“雨越下越大了，這山坡上又是沙土，又是石塊的，很容易出事，得把這事告知官差，必須抓緊趕路，等過了這一段路再休息。”
說完又攤開掌心給他看那幾顆裹著泥塊的小石頭。
看穆彥似乎在發呆，暫時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她覺得時間緊迫，於是也不等他回答，走到最近的一位官兵面前。
“這位軍爺，敢問馮官爺在哪裡？我尋馮官爺有急事告知。”
徐副尉沒來之前，馮達也算這些人的上峰，以她看人的眼光，她覺得馮達應該不會坐視不管。
那官兵上下打量一番蘇陌，不耐煩到：“你找我們頭兒有什麼事？”
蘇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沉聲到：
“軍爺，這周圍都是沙土和石頭，雨又越下越大，很容易造成山體滑坡，若不快點離開，只怕我們都要被埋在裡面。
所以特意尋馮官爺，告知此事。”
那官兵聽完嗤笑一聲：“你一個小娘子能懂些什麼，去去去，趕緊回你的隊伍裡去，再敢胡言亂語，別怪我不客氣。”
見蘇陌不動，準備動手驅趕。
“朱六，你在幹什麼！”
身後傳來一聲嚴厲的呵斥聲，蘇陌轉過身去，來人正是馮達。
蘇陌看得出來，馮達為人厚道，一路上從沒見他對流犯打罵。
朱六看見自家頭兒立馬收起臉上的不耐，對馮達道：“頭兒，這小娘子說這裡會發生山石滑坡，叫咱們抓緊趕路呢。”
馮達聞言看向蘇陌。
蘇陌也不多廢話，直接走到山坡旁邊，隨意伸手一扒拉，山坡上的泥土、石子混合著雨水嘩啦啦往下掉。
馮達臉色微變，他常年負責押解流犯，走南闖北幾十年，經歷過的事多到數不勝數，自然能看出來這泥土鬆軟成這樣不對勁。
他對著蘇陌點點頭，“多謝蘇小娘子告知，你先回隊伍裡，剩下的我會想辦法。”
只見他跟朱六低聲耳語幾句，又忙加快腳步跑到隊伍最前面的徐副尉跟前，低頭哈腰的比劃了好一會。
也不知道那馮達怎麼跟對方說的，不多時，便只聽到隊伍裡的號角聲響起，讓大家繼續趕路。
看徐副尉的反應，那馮達應該沒有把她供出來。
不遠處的穆彥默默看著這一幕，心中已經基本可以肯定。
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