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人
在如夫人及其丫鬟返回房間後，約莫過了半刻鐘，房內熄了燈，子桑靖這才從房頂輕盈地跳落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潛進屋內。
“你是，來——”丫鬟話還沒說完，就被子桑靖迅速而精準的一記手刀擊暈過去。
外面的聲響驚動了裡間床榻上的人，那人急忙坐起，正欲下床檢視，就看見一個黑衣蒙面人閃身進來。
她心中一驚，正要大聲呼救，卻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別出聲。”子桑靖壓低聲音，一隻手牢牢地桎梏著對方，另一隻手則摘下了自已的蒙面巾。
明明滅滅的燭光中，如夫人認出了這位不速之客，她的語氣帶著些難以置信的顫抖，“阿靖？”
“是我，好久不見。”子桑靖鬆開了她，往後退了一步，“只是不知現在該如何稱呼你，是如夫人？或者……”她頓了頓，勾唇笑著，語氣中帶著幾分探詢，“我該叫你柳嫣。”
從故人口中再聽見這個名字，柳嫣自已都覺得有些許陌生，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一樣，讓她發不出聲音。
三年前那場變故讓她與李政失散，又因為意外跌落懸崖導致了失憶，在琉璃顛沛的日子裡，她遇到陳澤宣成為如夫人。
後來她恢復了記憶，卻無力掙脫這個牢籠，她一個弱女子身處這亂世，從來就沒得選。
子桑靖看著她這般模樣，心底嘆息了一聲，她信步走到一旁坐下，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而後若有所思地開口，“殿下他找了你很久。”
聽她提起李政，柳嫣的眼中劃過一抹心痛，她訥訥開口：“殿下，他，他還好嗎？”
“嗯，他此刻就在臨安城。”
“那——”
“也很好，”子桑靖猜到她要問什麼，她抬眼看向柳嫣，“已經好好地長大了，畢竟是皇孫，沒人敢輕待了他。”
“多謝阿靖照拂，”柳嫣低著眉，聲音中透著一絲感激。
隨後，房內陷入一陣沉默，子桑靖悠然自得地玩轉著手中的茶杯，表面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而柳嫣在看了她許久後，緩步走來，鄭重其事地跪下。
“你這是何意？”子桑靖問道。
“嫣不知阿靖此次前來洛京身負何種使命，但是若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阿靖儘管開口，我定當竭盡所能。”
“那我若是要你的命，你也願意？”子桑靖半真半假地戲謔道。
柳嫣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在經過激烈的鬥爭後，她沉聲開口，“我這條命本就是阿靖所救，若阿靖真心想要，那便要去。”
“行了，別跪著了，起來吧，”子桑靖放下茶杯，站起身瞥了她一眼，“我雖不喜歡你，但也不至於此，況且你還是殿下的人，我不會對你如何。”
“只是，”她話鋒一轉，“有一事，確實是想問問你。”
“阿靖你說。”
“聽聞三日後便是陳建安那逆賊的壽辰，他廣邀眾臣攜帶家屬前去祝壽，不知你這如夫人可有法子讓陳澤宣帶你一起？”
“阿靖是想進宮？”
子桑靖不語。
柳嫣沉吟片刻，最終答應下來，“好，我幫你。”
“你外面那個丫鬟，她可靠嗎？”子桑靖突然轉變話題，詢問起了外頭的丫鬟。
“你說紅蕊？”柳嫣微微一怔，不明白為什麼子桑靖會突然提起她的丫鬟，但她還是如實回答了，“她呀，也是個苦命的女子，我予她一條生路，她對我忠心，算我在這府內唯一能信得過的人。”
子桑靖點頭，心中有了一個謀劃，“明日你帶她一起前往白馬寺祈福，到時我會安排……”
聽完她的計劃，柳嫣雖然心中震驚，但仍然表示會按她的要求行事。在她臨走前，柳嫣忍不住問道：“阿靖，你這般全盤托出，就不怕我臨時倒戈嗎？”
只見子桑靖回頭，露出一抹淺笑，篤定地說道：“你不會。”
說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而柳嫣則重新回到床上，然而，因為今晚的意外與故人相逢，她有些難以入眠。
翌日，柳嫣端坐於銅鏡前，紅蕊正熟練地為她梳理妝容，隨口問道：“夫人，昨晚的事真的不用跟鄧總管彙報嗎？”
柳嫣透過銅鏡，輕輕掃了一眼身後的紅蕊，語氣平靜地說道：“不過一個小毛賊，反正也沒丟什麼重要的東西，就不必讓其他人知曉了。”
“是，”紅蕊挽好了髮髻，隨後捧起首飾盒，溫聲道：“您今日想戴哪一支簪子？”
“一會要去白馬寺祈福，既是佛門淨地，不宜濃妝豔抹，”柳嫣的目光在各式簪子上輕輕掃過，最後定格在了一支白玉簪上，她伸手取起那支簪子，說道：“那便戴這一支吧。”
紅蕊接過簪子為她戴上，恰巧此時，侍從前來稟報，“如夫人，馬車已經給您備好了，就在東門等著。”
柳嫣點點頭，讓紅蕊簡單收拾了些東西，便往東門走去。
*
玄玉坊不遠處，一輛精緻的馬車已停留許久。
“公子，大小姐此刻就在玄玉坊內，您不去看看嗎？”青恆站在馬車外，透過輕輕搖曳的門簾，向車內的墨隱輕聲詢問。
車內沉默了片刻，才終於傳來一聲回應，“不必了。”
青恆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他實在是搞不懂他家公子的心思，說不在意吧，又早早就來了這裡，說在意吧，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不肯下車見上一面。
他在心底腹議了一輪，目光往玄玉坊的位置隨意瞥了一眼，恰巧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口走出。
他急忙出聲，“公子，大小姐出門了。”
車內的墨隱聞言，心思微動，他伸手輕輕挑起馬車的左側窗簾，從這個角度看去，恰好可以正面看清子桑靖。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她，與六年前相比，她似乎長高了些，也添了幾分成熟的氣質，今日的她，身著一襲月白色衣裙，比起過往顯得更加柔和溫婉了。
只是還不容他細看，她便上了另一輛馬車。
“公子，大小姐這是要去哪？”青恆問道。
而墨隱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放下了簾子，淡淡地說道：“我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