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屋簷下,何沅見自已一身泥,也不好意思進去弄髒了人家的屋子,於是便一屁股坐在了屋簷下的臺階上,使勁擰著衣服上的水。

好在這雨只是濛濛細雨,並不會把人淋成落湯雞,只是吸附在頭髮衣服上,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四月的春雨,正所謂沾衣不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少女放下了傘,從肩上卸下劍匣,何沅忍不住開口問道:“剛才你拿的那把劍,我能看看嗎?”

少女沒有回答,她輕輕地放下了劍匣,雖然她感覺到何沅沒有惡意,但是面對來歷不明的人,也不能毫無保留。

她從角落裡拿起一把小花鋤,在木屋的牆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細心地將春蝶種下。

何沅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扭頭去看身邊的花花草草。

他看了一下四周,屋簷下有一把琴,看起來十分古樸,不知道音色如何。

屋子的周圍種著各種各樣的花,再往前走幾步還有棵大樹,那樹枝開滿了白花,冠蓋如雪,秀雅脫俗,風吹過落英繽紛,似人間仙境,何沅不禁暗暗感嘆這裡真是個好地方。

“那是什麼樹?”何沅第一次見這種樹,覺得十分好看,忍不住伸手去接了幾片花瓣放在手裡仔細端詳。

“流蘇,四月正是它開花的季節,所以又叫四月雪。”

“真好看,花也很香,長得這般茂盛,得好些年吧。”

“我自小就見它在這裡了。”

“我……能問問你的名字嗎?”何沅硬著頭皮再次開口。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江語晴。”

“你這裡是見雨山,你卻叫晴。”

“名字是師父取的,師父是我最敬重的人。”

“原來如此,真是個好聽的名字,我是小何,那就叫你小江吧,小河和小江,哈哈哈。”

“你是哪個門派的?”

江語晴並未理會何沅自顧自取的綽號。

“雲天劍閣。”

原來她上次就看穿了何沅撒謊隱瞞身份,但當時為了息事寧人才沒有說破。

其實何沅也不喜歡遮遮掩掩,只是平日裡行走江湖見到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而且都是萍水相逢沒必要亮出真實身份,這才不得不給自已瞎編身份,這一次見少女如此直接,他也不說瞎話了。

“雲天鎮的鑄劍師,跑到伽藍鎮抓賊?”

“馬上要到試劍大會了,我的劍還沒鑄成,想出來見見世面找點靈感,伽藍鎮裡的通天閣,周圍藏著無數高手,離我們那也不遠,所以我就過來了。”

“試劍大會?時間過得真快。”

江語晴想起了上一次試劍大會,師弟選到了喜歡的劍,興沖沖地跑來拿給她看的樣子,彷彿還是昨天。

“是啊,你會去嗎?”何沅突然眼睛放光滿懷期待地看著江語晴。

“不去,我不需要新劍。”江語晴專注地種花,頭也不抬。

“哦……”何沅感到一陣失落。

此時江語晴已經種好了春蝶,她放回花鋤,走到屋簷下,坐到琴臺前,望著外面的雨。

“那個人,他死了嗎?”

江語晴記得王乙,她沒有馬上趕何沅走,也是想知道王乙現在怎麼樣了。

“我這次來也是想告訴你,那天我去懸崖下看了,沒有發現他的屍首,我在伽藍鎮內四處打聽,沒有人見過他,所以他應該沒有死,你可別把我當成殺人兇手。”

聽完這話,江語晴有些意外,她沒想到何沅竟然還會在意她的想法,他們才見了一次面。

“還有,我想提醒你,上次我跟著他爬上來的時候,他似乎對路線非常熟悉,你以前有沒有注意到,他是否早就來過?”

“你今天特意來一趟,就是為了說這些?”

“是啊,如果王乙真有所圖謀,想必還會上來,你可得小心,這裡只有你一個人,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江語晴有些動容,沒想到眼前這個小賊竟然還會關心她。

“你們爬上來的前幾日,我不在山上,那天你走後,師弟來找我,說我不在山上的日子,前山的劍閣進了賊,但是沒有東西失竊,也沒有抓住那賊人,想來會不會是他。”

“難道他來劍雨門是為了偷劍?”

“劍閣的劍連本門弟子都駕馭不了,即便他能偷走,也用不了。”

劍雨門的劍閣裡,收藏著餘下那些沒有認主的劍匣,劍匣的上一位主人隕落後,劍匣會被收入閣中。

掌門每年定期讓弟子們彙集到一起,誰能從劍匣裡喚出劍,誰就是新的主人,所以如果是門派中的弟子都喚不動的劍匣,外人就更沒法駕馭了,況且,偷出去的劍匣一眼便會被認出來,誰又會做這種傻事呢。

“雖然說得通,但是其中緣由只有抓住他才能知道了,他沒死,也許這事還沒結束,你還是小心為妙。”

江語晴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何沅心想王乙莫不是把賬本藏到了劍閣?但是那裡戒備森嚴,不管是藏還是取想必都很麻煩,沒有必要藏在那吧,王乙究竟跑過來幹什麼?背後是有什麼人指使?賬本在哪裡?還是有數不清的謎團。

“那天,王乙有沒有落下什麼,可曾留下什麼線索?”

何沅不死心地繼續打探。

“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江語晴一語道破何沅的心思,對一個與他無關的人窮追不捨,必定是事出有因。

何沅一時語塞。

“這裡沒有你想要的東西,那個人什麼都沒留下。”

何沅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知如何回答,像個惡作劇被抓的孩子。

江語晴從他的表情確定自已猜中了他的心思,所以索性把話說清楚,斷了他的念想,讓他不要再來惹是生非。

“雨停了。”

何沅聽出了江語晴的言外之意,知道自已該走了。

“是啊,這種季節,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何沅不情願地站起身,眼下賬本的線索斷了,被江語晴看穿了心思,她的劍匣是更不可能借給他看了,看來忙活了大半天,一無所獲。

“我下次還能上來跟你說說話嗎?”

“這裡是劍雨門,不是集市。”

“是我唐突了,那以後山下有緣再會吧,告辭。”

說罷,何沅自覺地向竹林的方向走去。

“且慢。”何沅剛走了幾步,江語晴便突然開口。

何沅聞聲駐足,期待地轉過頭,只見江語晴指了指自已的的頭頂,示意他頭上有東西,何沅伸手從頭頂摸到一片紅色的花瓣。

原來,是他正上方一朵紅色花的花瓣落了下來。

正當他疑惑時,江語晴朝他走了過來,她踮起腳尖,將手伸過何沅的頭頂。

一朵花脫落枝幹,落在了她手心裡。

何沅聞到了些許香味,也不知是她的體香還是這朵花的香味,她看著手心裡的花,何沅看著她,心怦怦直跳。

“這是迷榖,傳說佩在身上就不會迷路,既然花瓣落在你身上,就送給你吧,當作春蝶的回禮。”江語晴一邊說著,一邊將花遞給何沅。

“謝謝,我上次走這條小路下山還真迷路了,在林子裡轉悠了好久,看來這次不會迷路了。”何沅接過花,害羞地笑了笑。

說罷,便轉過身,揮揮手向江語晴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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