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墓室中,唯有點點燭光搖曳。

燭光打在青銅的牆面上,照亮了一個個暗色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火苗吐出紅色的蠟油,滑落到古銅色的樹狀燭臺上。又漸漸累積,滴落到滿地暗紅的血液中有一瞬間的燃燒,如石沉大海般,被吞蝕殆盡。

紅色的衣襬在地面上摩擦,邊緣並不平整了,就像是被火苗燎著了一遍又一遍——也許它曾經是白色的,針腳細膩,花紋張揚。

如今血液攀上擴散的線條,與後背上冰冷的肌膚一同撕裂著,燃燒著。

無時無刻叫囂著,又被迫暗自沉默著。

她面對著那青銅色的牆壁,一遍一遍劃破手指,一遍一遍用血液在青銅上蝕刻出字樣的紋路。

“呲——呲——”

是燭淚遇火如雪般溶解。是血液遇冰如墨般凝固。

青銅牆上凹凸不平的烙印,是她十年又十年的記憶。

她該刻進骨髓,永不該遺忘。

“自冰封后出現失憶之症,恐濫過前生,忘卻因果羈絆,特留此記,未完待續。

自華夏東北,有長白山脈。坐落古家,百盛百衰。

望西藏高原,有墨脫雪地。康巴落族,閻王子嗣。

親緣孽緣,誕龍鳳雙子。

海字落輩,為官,為祀。

為保麒麟閻王血脈奔流,某家妄親上加親,有悖親倫之親,就此強加。

同吃同住,同練同寢。

親同手足,相伴相隨。

一遇血墓,屍起哨鳴,久不得應。祀逃脫反而尋兄,兄入生門,餘留血墓。血意撲面,黑石異彩,神志皆衰,歸於蒙暗。

醒於天地茫茫,沒於冰霜。

身染孽物,血毒骨黑,心脈藏根,雙目皆暗。自此心寒息止,卻又行動自如。如冰如屍,不生不滅。

恐傷親伴,然天涯浪跡,餘留張姓,化名萬年。石刃木柄,換以金錢,居無所定之處,遊離塵世邊緣。

何以為伴?何以相隨?尖鉤彎鉤,娥眉藏鉤。渦眼殘眼,輪迴空眼。”

字跡怕是老化了,邊緣圓潤,底部坑窪起伏順滑。

她卻樂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描摹筆畫,以指作筆,以血為墨。

她無時無刻提醒自已——這面牆,怕是要承載她的一生。

牆會塌的吧,畢竟那些太沉重了。

青銅門關不住它背後的孽物,青銅牆也載不住她離奇脆弱的一生吧。

腳面踩在硫酸般的毒血上,一遍遍腐蝕她的皮肉。

她不在乎,反正這具身體的修復能力不會屈服。

只是灼燒的疼痛永恆不息罷了。

皮上是凝結的冰花,肉裡是腐爛的血管,承載著燃燒的血液。

骨頭上是漆黑的寄生體,骨髓中是蠕動的觸手瘤,內臟裡,是觸鬚在紮根。

麻木。

疼痛已經麻木。

她憐憫自已的天真與善良,妄圖收起可笑的純真。

很驚恐的事情,她做不到。

瘋了。

瘋得不夠徹底。

她忍不住去釋放善意,仍舊做著解救蒼生的黃粱美夢。

為了懲罰自已,這次冬眠,就躺在凝結的血泊中吧。

燭光,總該熄滅的。

————————

這不是開頭,而是某個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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