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做成蛇羹

今晚的月亮格外圓。

傾陌仰頭望向天邊，兩條胳膊使勁攀在窗戶上，在小心翼翼的尋找落腳點。

但這也毫不耽誤他欣賞圓月。

“今日是十五了吧。”傾陌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小毛球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麼，便從傾陌懷中探出半個小腦袋來拱了拱，示意他趴在這裡危險，趕緊下去。

傾陌低頭往後瞥了一眼，估摸這個高度他要是跳下去，大概得摔斷一條腿。

他全身的骨頭幾乎都被懷永舟打斷過，這樣的痛楚，能避免還是避免了吧。

傾陌小幅度的撲騰著，抓緊了他系在床角的繩子，緩緩順著爬了下去。

有些想念曾經飛簷走壁的日子了。

落地後，傾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對著那條早就爬下來的翠綠色小蛇說道：“帶路，趁著天沒亮，行動快點。”

小蛇將自已柔軟的身體在地面上擰出一朵花兒來，歡快的吐著信子。

“跟我來！”

傾陌沒有夜行衣，因而只能挑了件相對比較暗一點顏色的，也幸虧今夜的月光比較亮，不然他就像一隻穿梭在黑夜中的白耗子，十分扎眼。

他身形消瘦，即便懷裡揣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白毛團子也看不出什麼來。

小蛇是跟小毛球一塊從妖獸販子手裡面逃出來的，可惜中途它們走散了，小毛球十分幸運的遇到了傾陌，而小蛇卻沒那麼好運了，它又被抓了回去。

好在這個機靈的小傢伙憑藉著柔軟的身體又逃了出來，並且循著氣味找到了小毛球，是以它對京城這一片的路線十分熟悉。

傾陌跟著它左拐右拐，最後來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面前。

“醉楓樓……”

傾陌躲在暗處，緊了緊遮在臉上的面紗。

他對這個地方太熟悉了。

那些經常光顧他的達官貴人，富賈商人，除了待在煙雲館，便是包下他一日，將他帶來這個地方作樂。

去煙雲館的，一般都是吃獨食，而到醉楓樓的時候，便是將他分享給其他狐朋狗友。

傾陌在那些所謂的酒局上經常見到幾個朝廷重臣，他們無一不在誣陷主子的案子裡，推波助瀾過。

也正是在這個地方，傾陌第一次知道，食物和酒水是可以從那處灌進去的。

不堪入耳的嬉笑謾罵聲仿若在耳邊迴盪著，傾陌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不由自主的退後兩步，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即使隔著一層面紗，他臉上的恐懼還是十分明顯。

小蛇和小毛球都面帶擔憂的望著他。

觥籌交錯的聲響從醉楓樓裡面傳出來，明晃晃的燈籠高掛在大門的兩側，襯得這座酒樓更加光輝燦爛，月光在它的照耀下，好似都黯淡了幾分。

這錦天繡地，向來是一座不夜城。

傾陌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在兩個小傢伙驚慌的目光下抬手扇了自已一巴掌。

他一個奴，要什麼臉面尊嚴。

如此光焰萬丈之地，不過是因為他低賤的身份才感到恐懼罷了。

傾陌蹲下身子戳了戳尚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小蛇，“你的同類就被關在那裡面嗎？”

小蛇被戳的歪了歪腦袋，它一甩身子，尾巴尖指著一處昏暗的巷子道：“在這下面，不過我們肯定不能走正門，得從那兒進去。”

傾陌順著它指的方向看過去，幽深的巷子裡漆黑一片。

明明隔著一道牆就是光輝燦爛之地，而這處巷子就像被人遺忘一般靜悄悄的隱藏在暗處。

傾陌面紗下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無盡的黑暗，這才是屬於他的地方。

他不過是一隻陰溝裡的老鼠，甚至還要不如。

他順著小蛇的足跡找到了一處掩蓋在木板下的缺口，這裡的磚塊是空心的，不知怎麼的被破壞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一堆酒樓遺棄的雜物被堆在這裡，剛好為洞口形成了一層掩護。

“原來醉楓樓下真的還有一層。”

傾陌不由自主的將拇指伸到了嘴邊，輕輕啃了啃。

從前他便聽那些人談論這下面的東西，說什麼賣上個好價錢，但那時候身體裡燃燒的烈火已經完全侵蝕他的神智，只是無意間聽到了幾個字眼，再清楚一些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傾陌比劃了一下那個洞口，對小蛇問道：“該不會要從這兒下去吧？”

小蛇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它扭著身子圍著傾陌打量了一圈，又拿起尾巴尖悄悄比劃了一下，而後信心滿滿道：“放心吧！你這麼瘦應該能進去！”

“應該？”傾陌把小毛球從懷裡掏出來，不懷好意的盯著小蛇道：“我說你應該要變成蛇羹了怎麼樣？”

下午剛泡了個澡，本來他今晚是可以睡個好覺的，結果全被一條蛇給搞砸了，傾陌此刻一腔怨氣沒地兒發洩，只想嚐嚐新鮮蛇羹的味道。

小蛇光溜溜的面板都快要被傾陌嚇得炸毛了，它“呲溜”一聲鑽進了洞口裡面，謹慎的探出半個腦袋，小聲道：“你這麼好看絕對不會把我做成蛇羹的……我給你們打頭陣，遇到危險你們趕緊跑，不用管我……”

傾陌最不缺的就是旁人的誇獎，因而小蛇那點小心思根本派上用場。

傾陌趴在洞口瞧了瞧裡面不是很深，以他的身高大概能安全落到地面，於是便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指把小蛇彈了下去。

“——哎呦！”

他轉身摸了摸小毛球，叮囑道：“跟緊我。”

而後便從那個狹窄的洞穴爬了下去。

傾陌雙腳剛剛落到地面，一個白毛團子便從頭頂砸了下來。

他眼疾手快的接著即將要跟大地親密接觸的小毛球，忍不住斥責道：“讓你爬下來，怎麼這麼高也敢跳！”

小毛球委屈的在傾陌懷裡蹭了蹭。

這處對傾陌來說雖然不是很高，但對只有丁點兒大的小毛球來說是能夠摔傷的程度，但它見著傾陌已經安全落地了，出於對這人的信任，它想都不想的就跳了下來。

懷裡的小傢伙用軟軟的尾巴蹭著他，傾陌登時怒火消了一半，他無奈的嘆口氣，戳戳小毛球的腦門，“以後不許這麼冒險了。”

小毛球嚶嚶兩聲。

“……那邊是不是有動靜啊？”

“……走，過去看看……”

“太黑了吧……”

忽然，從道路盡頭的深處，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接著便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傾陌頓時屏住了呼吸，他悄無聲息的將自已蜷縮在一個小角落裡，藉著雜物的遮擋藏在裡面，一隻手還不忘捂緊了小毛球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