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信件
瓷勺輕輕攪動著碗裡的熱粥，夙淵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試探了一下溫度，確定不冷不熱以後才送到了傾陌嘴裡。
傾陌側頭看向窗外，煙雲館的熱鬧熙熙攘攘著傳入他的耳中。
從前他也是這熱鬧的一部分，很少能如此清閒的置身事外。
如今距他醒來，已經半個月過去了。
懷永舟也被夙淵在幻靈閣扣押了半個月。
當朝太子落入人妖混雜的幻靈閣之手，他們遲遲不肯放人，皇帝都快急瘋了。
可夙淵卻覺得他們還是不夠著急，不然早就來這風塵之地煙雲館找自已了。
這次夙淵便想給朝廷一個教訓，惹不起的人就別歪心思，他可不是仁慈心善的救世主，掌管幻靈閣護佑人界平安也是看在天道的面子上。
半月以來，在夙淵的精心照料下，傾陌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偶爾嗓子會咳出一點血來，胳膊還是不能行動自如。
但相較於他剛醒來食不下咽的日子，夙淵已經很滿意了。
傾陌倚靠在床頭被夙淵喂完了小半碗熱粥，百無聊賴的摸著小毛球的尾巴。
那日夙淵告訴他，這隻被拐賣到人界的小九尾狐叫小毛球，九尾狐族子嗣稀少，這小傢伙從出生起就被慣壞了，不聽話的獨自跑到外面被人捉了去。
這次的經歷也當給它一個教訓，從今往後小毛球怕是不敢再調皮亂跑了。
夙淵拿帕子替傾陌擦了擦嘴角，“你的腿都躺僵硬了，也該下來走走。”
傾陌不願，拿大腿上的傷口繼續搪塞道：“沒好全，走不了。”
自打前些日子傾陌大腿上的繃帶拆除，夙淵看著膝蓋和小腿上的傷也痊癒了，便一直想扶著傾陌下床走動走動。
奈何傾陌很少能逮著如此清閒舒適的時候，他一步也不想走動，便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傷口沒好全這種敷衍的藉口。
夙淵輕輕在他大腿新長出來的肉上按了按，“再這麼懶下去，往後你還記得該怎麼走路嗎？”
傾陌撥弄著小毛球柔軟的毛髮，對夙淵的問題避而不答，“你們妖起名字都這麼隨意？它總不能長大了也叫小毛球。”
小毛球眯著眼睛趴在被子上，尾巴被傾陌摸得不自覺甩動，舒服的打起了小呼嚕。
夙淵悄咪咪的在它尾巴上薅了一把，心道這手感根本不如他的尾巴毛舒服。
“長大了再給它重新起名字，這小傢伙剛斷奶，離化形還早呢。”
夙淵曾經頂著“米糕”這個名字在人界生活了十幾年，只因為阿澤說他小時候跟天道特別像，天道又愛吃人界的米糕，便隨口叫了這個名字。
但這麼軟糯的名字，夙淵從來沒讓旁人知曉過，即便是傾陌也不行。
他那個毫無威懾力的原形已經在妖界夠丟人了。
傾陌老神在在的“哦”了一聲，心思卻根本不在這上邊，他養傷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往視窗瞥去。
也不知道那些人回信了沒，可不能叫夙淵發現了。
夙淵早就留意著了傾陌的小動作，但他一直不吭聲，想著等傾陌傷好了再跟他談談。
傾陌知道是夙淵花重金包了自已，才過了一段安生日子後，他並沒有表現的多感激。
夙淵給他什麼他便毫不推辭的照單全收，像個屯糧的小倉鼠一樣全部藏到被子裡。
然而傾陌這異常平靜的態度，讓夙淵心生不安。
他想問問傾陌，是不是真的不恨了。
“傾陌……”
“嗯？”
傾陌懶洋洋的縮回了被子裡，正準備再睡一覺，卻聽到夙淵忽然叫自已。
“我……”話到嘴邊，夙淵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他擔心得到那個不好的答案。
因為他話鋒一轉，問道：“懷永舟還被我關押在幻靈閣，你想怎麼處置他？”
傾陌暗道不妙，這幾日他休息的太舒坦了，怎麼把懷永舟給忘了？
往常懷永舟將他折磨完以後，自然是大搖大擺的回了皇宮，但這次他被夙淵捉了個現行。
雖然懷永舟的罪名是私藏妖獸，但傾陌也明白這不過是夙淵替他出氣的藉口罷了。
懷永舟該死，但絕不是現在。
傾陌要等到他自已爬到主子墳前磕頭贖罪的那一天，再殺了他以慰主子在天之靈。
傾陌抬頭看了夙淵一眼，糾結半晌後道：“他貴為太子，我一個倌兒也不能拿他怎麼樣……放了他吧。”
夙淵半晌不答話，一雙異瞳盯得傾陌心裡發慌。
這個理由，好像不足以說服他。
傾陌放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覺抓緊，因為他也不確定能利用夙淵的這份感情到什麼時候……萬一哪天真的惹惱了夙淵……
流動的空氣停滯一瞬，最後終是夙淵先低了頭。
他從傾陌臉上移開視線，無奈的嘆了一口，接著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來遞到傾陌面前。
“荼暫時被我關起來了，這是他給你的回信。”
傾陌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渾身的血液好似都凝固住了。
荼曾經也是主子身邊的暗衛，傾陌進入幻靈閣以後，便使了些手段將人招了進來，他被困煙雲館的這三年，一直都是荼在外面替他打點一切，和守著他藏在幻靈閣裡的東西。
傾陌一言不發的接過信件，垂著眸子不敢看夙淵。
夙淵起身替他將垂在臉頰旁的髮絲別到耳後，無奈的笑道：“放心吧，我沒看，荼也什麼都沒說。”
“在你親口對我說出真相以前，我不會追問。”
說罷他便轉過身去，好讓傾陌放心的拆開那封信。
傾陌看完信以後，重新封好藏到了被子裡。
得虧遲應為了用傾陌多賺些銀子，給他安排的床鋪夠大，不然這幾日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地方給他藏。
夙淵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按捺住心中的躁動，等待傾陌親口給他一個解釋。
然而半晌過去了，卻只聽傾陌淡淡道：“把小毛球送回去吧。”
小傢伙原本在舒舒服服的打著瞌睡，然而夙淵和傾陌之間的氛圍實在太過怪異，妖類敏銳的本能將它生生逼醒了。
一聽到傾陌要送自已走，小毛球趕緊爬起來扒拉著傾陌的衣襟，表示它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