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曾清禚隱晦的求婚，蘇念稚好長一會兒時間才緩過來，那個承諾她其實也一直記得，只是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說出口，矜持使然，她也不知道怎樣才顯得不突兀，結果，他先說了。
蘇念稚點頭同意後，第二天提出要回家一趟，曾清禚等了一年好不容易才跟她待一天，哪裡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家。
“念念，再過幾天回，可以？”再過幾天公司運營只需要排好值班人員便放年假了，他可以陪她回家。
“呃......我覺得還是我先去探一探我爸媽的口風再說吧.......你覺得呢？”蘇念稚回道。
“一個人可以？”這種事情無論怎樣，他都覺得應該是他先向她父母開口請求才是。
蘇念稚沉默了，其實她挺緊張的，雖然父母一直都不反對他們倆，可真到要談婚論嫁了，她又不確定了。
“也行......順便一起過年，爸爸媽媽應該會很高興。”她點點頭，“不過我想今天先去看一下我奶奶。”
“好，我送你過去，傍晚來接你。”他今天要做個採訪，實在抽不出空陪她上山，只能下午早點結束再去找她。
蘇念稚搖搖頭：“我今晚睡奶奶那兒，你不方便。”
“好。”
因著要去佛門，蘇念稚穿的相對來說樸素，一條修身牛仔褲和一件白色高領毛衣，羽絨服外套，一雙雪地靴，保暖又舒適。
曾清禚把她送到山腳下便被秘書電話催著要趕去做採訪了。
蘇念稚體力向來還不錯，依舊一口氣便走到了山頂。
這些年，她在國外走了很多的地方，最多的還是對大自然最嚮往，她被網暴的時候，一度有想過隱匿山林，可若是為了逃避，斷然不是她的初衷，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她不需要躲，因為她內心變得更強大了。
奶奶年前還能見到蘇念稚，自然是開心的，過年了其實寺廟挺忙的，大家都上來拜佛。蘇念稚這次什麼都沒帶，就單純想奶奶順便修身養性來了，一到廟裡，就幫奶奶抄經文整理佛堂。
蘇念稚一手漂亮的毛筆字還是小時候奶奶一手教會的，顏真卿的楷書是她最早接觸的，她從小有天賦，控筆又好，很快便能臨摹出一手好字。
“奶奶老了，寫的字都不如我們念念漂亮了。”
晚上，蘇念稚窩在奶奶的被窩裡，一股焚香後的味道，聞後很安定。
“念念是有心事？”奶奶蹣跚著坐到蘇念稚，佈滿皺紋又溫暖的手撫著她的腦袋，“都這麼大了，還愛撒嬌。”
“嗯，算是，但是也不全是。”蘇念稚享受這此刻奶奶的安撫，“奶奶，我跟曾清禚要結婚了，可是我不確定自已能不能做好他的妻子，他對我很好，對我事無鉅細，可是我好像幫不了他什麼忙。”
“念念，清禚這孩子，是個有能力的孩子，他不缺別的，獨獨缺的便是你這純粹的愛啊。”奶奶嘆了一口氣，吃力地離開床榻，在焚完的香面前雙手合十，嘴裡唸叨幾句佛語拜了拜，把手裡的星月菩提佛珠在桌前放好，又道，“奶奶雖然只見過他一次，但是看的出來，他需要你，我啊，見過那麼多人，一眼便能看出來了。”那孩子當時的眼神一直追隨著自家孫女，這是騙不了人的。
“奶奶最懂人心了。”
“你啊......別看你平時藏不住事，但是你從小一遇到難受的事兒，就喜歡藏心事，一難受就往我這兒跑。”奶奶又往香爐裡點了個舒緩疲勞的檀香，“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了。”
“我只是覺得他對我太好，我一直受著這份好，可是我也會想，他不累嗎。”
“傻孩子，你願意依賴他，說明你很信任他，他心裡必定是開心的，這麼多年那孩子對你都沒變過，足以說明。”奶奶慢吞吞地進了被窩，“奶奶老了，是看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彎彎繞繞的心思了，念念只記住，兩個人在一起，沒有那麼多計較，那孩子願意寵著你，自然是你的福氣，你喜歡他，念著他的好，想著他的苦，也是他的福氣，睡吧......”
“嗯......”蘇念稚慢慢閉上了雙眼。
冬天的山頂更顯寂靜，廟裡一些上山來打七佛的老太太們在佛前虔誠唸佛，在寂靜中餘音繚繞，梵音嫋嫋，禪意悠悠，清潤塵心。
蘇念稚第二天醒來，大約是天冷又心疼她心裡藏著事兒，奶奶破天荒沒有喊她早起，屋子裡空蕩蕩的，但是她一身的疲憊感早已消失不見，起床後，整個人神清氣爽的。
等她收拾好，去佛前找奶奶的時候，只見曾清禚背對著自已筆直地跪在佛像前拿著毛筆在抄經文，奶奶則是站在他身邊閉眼轉著手中的念珠唸唸有詞，這個景象還真是稀奇，這個位置，本來是她的，現在倒讓他替代去了，而他還穿著一身黑色休閒衛衣衛褲，跟奶奶的對比鮮明。
沒想到他這麼早就來了。
蘇念稚自知不好打擾，便在外面廊下靜靜等候。
“念念起來了啊......”大約是十幾分鍾後，奶奶滄桑渾濁的聲音從內裡傳來，“進來吧。”
蘇念稚聽到後一下子起身進到佛堂前，奶奶拉著曾清禚的手附上蘇念稚的：“你們兩以後有話要直說，都別憋心裡，奶奶盼著你們都好。”
“好，奶奶放心。”曾清禚語氣鄭重地承諾著，似是察覺她手太涼，握著蘇念稚的手稍緊了些，大掌乾燥溫暖地包裹著她的。
“好好好。”奶奶慈祥地笑著，“我得去忙了，就不送你們了。”
“奶奶，謝謝您。”蘇念稚眼有些紅地抱了抱奶奶。
“你這孩子，還是動不動就愛哭鼻子，走了走了。”奶奶擺擺手就往裡走了。
“有心事？怎麼還哭了？”曾清禚將她拉進自已懷裡，擁著她出了廟外才問，指腹輕拭去她的淚珠，“念念，說話。”她哪怕是皺個眉，他平時都緊張，更何況這豆大的淚珠還一直往外冒。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些莫名的傷感而已，你就當我無事傷秋悲吧......”她哽咽著，因著面板薄，雖被他擦乾了淚水，但很快眼眶便紅的更厲害。
曾清禚心底嘆了口氣：“是我太心急，你要是沒做好準備，我們可以慢慢來。”
蘇念稚搖了搖頭：“已經做好準備了，只是今天看著奶奶的背影，感覺她真的老了很多，有些懷念小時候她還健步如飛的樣子，不是因為你傷心的......”
曾清禚被她的話氣笑。
“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蘇念稚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