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傅雲錦面露不善,江晚連忙扯開話題,去觀察桌上的人皮。

人皮炮製出的皮影。

無疑是和皮影師有關。

“去檢查皮影師的其他皮影,是否和人皮有關。”傅雲錦吩咐玄鴞。

如果皮影師的皮影,都是用人皮做的, 那麼,此案就不止一個受害者了。

“還有,”傅雲錦接著道:“查那皮影師是何許人,家中還有沒有親屬。”

玄鴞領命而去。

江晚嘆息一聲。

很多時候,想要知曉兇手的想法,首先要成為兇手,理解兇手,而後,緝拿兇手。

所以,很多常年接觸兇殺案的老刑警,心裡都住著一個魔鬼。

而壓制那個魔鬼的,是熠熠生輝的信仰。

江晚嘗試站在皮影師的角度,思考此案。

皮影師的職業追求是什麼?

人皮炮製的皮影,是為了什麼?

作案手段,為何不能招供?

江晚擰眉思索一瞬,被自已腦子裡各種荒誕離奇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

她下意識的抖了抖雞皮疙瘩。

傅雲錦見狀,微微蹙眉:“如風, 你和江晚先回 去修整,其他的,交給本官。”

江晚聳聳肩。

她留在這裡確實沒什麼用。

“謝大人體恤!”傻子道謝後,開心的扯著江晚的手臂:“晚晚,走,咱們回家。”

江晚朝傅雲錦淺淺行禮,披著她的長衫,和如風一道出了不良門。

外面天光剛亮。

清晨的空氣和環境,給人一種喝了一大口冰美式的感覺。

江晚站在不良門口,暢快的沉沉呼,長長吸,將這一夜的濁氣吐了出去。

傻子牽了兩匹馬兒,朝江晚奔來。

江晚發現,傻子總是樂呵呵的。

毛驢不會因為自已拉的磨鑲了鑽而感到快樂。

反而會因為主家賞了幾粒糧而高興不已。

大智若愚,智者看著傻乎乎的人,也會心生豔羨吧。

騎上馬,回了她的院子。

還未走近,江晚便看到芸娘在院子門口徘徊,蘇柔站在門口,正在勸說著什麼。

懷孕的人,和平時就是不一樣。

蘇柔小腹還未隆起,面上已經出現了母性光輝。

芸娘見江晚打馬而來,忙迎了上去:“姑娘,俺等你很久了,俺有事要跟你說!”

江晚翻身下馬,挑了挑眉:“剛好,我也有事問你。”

如果她沒有記錯,她從未跟芸娘說過,他兒子是在河裡溺死的。

她為何要選擇在河道里尋短見?

自殺的人,大多萬念俱灰,這個案子還沒有破,她還沒有看到兇手繩之以法。

如果她是芸娘,就算是死,也要讓兇手死在自已前面。

芸娘扯著江晚的衣袖,瞥見她裡面的衣衫還溼噠噠的貼在身上,自責的紅了眼眶。

“是芸娘不好,險些連累姑娘!”

蘇柔此時才看見江晚的衣衫。

連忙上前,滿臉關切:“芸娘已經跟我說了,你這孩子,救人之前,能不能想想你娘?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娘怎麼活?”

江晚安撫的摟了摟蘇柔的肩膀:“放心,我不會讓自已出事的。”

下河救人之前,她是有把握的。

只是沒想到,她那麼寸,腳腕纏上了那根繩子。

水逆啊。

她瞥了一眼滿臉焦灼的芸娘,安撫好蘇柔,便和芸娘回了她的屋子。

芸娘關上門後,整個人顯得緊張又慌亂。

垂在兩側的手,揪著自已的衣襬:“江姑娘,昨晚,俺昨晚做了個夢。”

江晚眸光一頓,側頭看她,等著她的下文。

芸娘又抓了一把衣角,“噗通”一聲,直挺挺的跪了下來。

江晚讓開一步,沒有受她的跪拜,而是走到衣櫃邊,小心翼翼的脫傅雲錦的衣衫。

傅雲錦的衣衫摸上去絲滑沁膚,雖不知是什麼面料,但知不是她目前能賠得起的。

“江姑娘!我家那死鬼,可能沒死!”

江晚手上動作頓住,轉身看她:“你說什麼?”

芸娘眼淚掉了下來,哭的哽哽咽咽,說不出話。

江晚繼續脫衣服,等她調整心態。

芸娘抽抽噎噎一會兒,悽慘的笑了:“當年,我嫁給我家那死鬼,他一無是處,婆家又護的緊,我在那個家裡,過的度日如年!”

“有一天……他喝醉了,不小心滑進了河裡,我站在岸邊,看了一會兒,等時機差不多了,才喚人來救,救上來以後,人就沒了……”

芸娘說到此,江晚已經將傅雲錦的衣衫疊整齊,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這番折騰下來,身上的輕衣已經幹了。

泥汙一綹一綹的黏在輕衣上,昭示著昨晚的狼狽。

“然後呢?”江晚坐在椅子上, 順手拿起一把蒲扇,扇著風。

“然後,我們就將他葬了,婆家也跟我斷了關係,”芸娘又哽了哽:“我兒那天說,要去看皮影,雖我有些恍惚,又覺得自已是多疑了。”

江晚搖扇子的動作加快:“你懷疑,那男人沒死,回來將你兒子殺了?”

花落,江晚自已都覺不可思議:“如果是他,那也是他的兒子,他為何要殺自已的兒子?”

“民婦……不知,可那家人祖上,就是做皮影的!”芸娘說完後,一個頭磕下去,執拗的不肯起來。

江晚嘆氣,再嘆。

這是什麼鬼案子?

越查越亂,越查越詭譎。

江晚眼眸一轉,沒再說話。

當晚,不良門地牢內。

今夜月光不亮,周遭模模糊糊,像是散光人的世界。

地牢內,皮影師頹廢的坐在草堆裡。

自他不肯招,便沒人再管他。

除了牢頭一日一趟送潲水似的飯,其他時間,他都是一個人這般坐著。

地牢的夜裡,黑的像是無盡的虛無。

他坐累了,摸索著地上的稻草,緩緩的躺了下去。

“吱”的一聲。

不知身體的哪一處,壓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在地牢這個地方,老鼠太常見了。

老鼠叫了一聲,“簌簌”跑遠了。

突的。

他的手上,好像摸到了不屬於這個地牢的東西。

薄薄的一層,軟軟的,他手指搓了搓,有些韌性。

“爹爹~”

一個虛弱的聲音,就在他的手邊響起。

他猛地縮回手。

耳邊“呼”的一聲, 有人喘息的聲音劃過。

他大驚,坐著往後挪退,直至退至牆角。

那個聲音,如影隨形。

似呼吸,又似人語:“爹爹~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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