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當年如同親孫子一樣的西北世子沈朝鳴,謝老夫人的手都跟著顫了顫。

“千歲可有父母?”

“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可有兄弟?”

“暮止乃家中獨子,沒有兄弟姐妹。”

“那……”謝老夫人聲音微顫,“千歲老家是何處人士?”

“江南。”

江南?

是她認錯人了,還是他故意撒謊?

謝老夫人還要再問,沈暮止已經後退一步,恢復平日裡的傲慢清冷。

“老夫人,吉時已到,您該籤婚書了。”

這一句,沈暮止語氣強勢。

皺眉注視著眼前,已經恢復常色的沈暮止。

謝老夫人輕輕搖頭。

她果然是老的暈了頭,怎麼會以為他是那孩子?

那麼溫文爾雅的西北質子,怎麼會變成這般樣子。

定定心神,謝老夫人重新坐回桌邊,開啟婚書,接過貼身丫環遞過來的毛筆,含著淚簽名蓋上謝府印章。

婚書一式兩份,謝老夫人收起一份,將另一份送到沈暮止手上。

將婚書收入袖袋,沈暮止轉身向沈亭抬抬下巴。

沈亭忙著接過手下捧著黑顫小禮盒,送到沈暮止手上。

上前一步,沈暮止將禮盒捧到謝蘊寧面前。

“這是沈某特意給夫人準備的一點小禮物,請夫人收下。”

謝蘊寧微怔。

按道理說,下聘時只需要送聘禮即可,無需單送女方禮物。

心裡有點疑惑,謝蘊寧臉上卻是笑顏如花,接過禮盒,她福了福身。

“多謝司主厚愛。”

原本以為,盒子裡可能會是首飾,或者珠寶之類的物件。

哪想到,接到手裡竟然輕飄飄的。

謝蘊寧還在疑惑,謝蘊禮的聲音已經從外面傳進來。

“姐!”

昨夜裡練箭練到半夜,他今天清晨自然是起晚了。

聽說沈暮止已經過來下聘,謝蘊禮臉都沒顧得上洗就衝過來。

生怕他對沈暮止不恭,謝蘊寧忙著將錦盒交給司琴,迎到門口,向謝蘊禮做個眼色。

“蘊禮,還不來見過千歲。”

斜一眼沈暮止,謝蘊禮暗咬後牙。

如此貌美如花的姐姐,竟然要嫁一個死太監守活寡,他是怎麼也不甘心。

“見過千歲。”

敷衍地向沈暮止行了禮,謝蘊禮直起身。

“希望千歲以後好好對待家姐,否則……別怪我蘊禮翻臉不認人。”

生怕他激怒沈暮止,謝蘊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不得無禮。”

“嘁。”

謝蘊禮不屑地撇了撇嘴。

看他對沈暮止如此不恭,幾位繡衣司手下都是手握刀柄向前一步。

“放肆!”沈暮止喝退眾人,“沈亭,將本王給謝四公子的禮物拿過來。”

沈亭白一眼謝蘊禮,從手下手中捧過長方形檀木禮盒,送到沈暮止面前。

沈暮止伸過右手,開啟盒蓋。

謝蘊禮不屑地斜一眼禮盒,看到裡面那把做工精緻的黃金木長弓,頓時驚豔地瞪大眼睛。

“好漂亮的弓?!”

到底是少年心性,他幾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取弓。

手掌觸到弓身,謝蘊禮注意到自已的失態。

縮回手,冷哼一聲退到一邊。

“無功不受祿,我才不要。”

“上次在國子監,本王曾經說過,若你能回答對我的三個問題,要獎勵你,這個就是給你的獎勵。”沈暮止斜一眼少年人,偷偷瞄向弓的眼睛,“不過就是一把黃金木弓而已,既然謝公子不喜歡,那就拿去燒火吧!”

黃金木?

這可南海稀有的木材,千金難求的好弓。

這樣的好弓拿去燒火,死太監瘋了?

謝蘊禮哪裡捨得,衝上前來,連盒子帶弓一起奪到手裡。

“小爺自已賺來的,憑什麼不要?”

“蘊禮!”謝老夫人輕咳一聲,“還不謝謝千歲?”

謝蘊禮看看祖母,強壓下脾氣,抱著弓向沈暮止彎了彎身,剛要開口。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何客氣。”沈暮止淡淡看他一眼,“以後不在朝堂時,叫姐夫便是。”

謝蘊禮:……

死太監,登鼻子上臉是不是。

叫姐夫?

想得美!

謝蘊寧拉拉他袖子使個眼色。

視線落在姐姐臉上,謝蘊禮一陣心疼。

姐姐如此嬌花,怎麼就插在死太監這坨狗屎上。

他可以對沈暮止不以為然,自家姐姐以後還要和沈暮止一起過日子。

若他得罪沈暮止,對方能姐姐好臉色?

謝蘊禮千般不甘心萬般不願意,卻也只能為姐姐低頭。

“謝謝……姐夫!”

“午後國子監騎射春考,天子也會親臨觀看,沈某還要負責事務安排,先走一步。”

向謝老夫人行了禮,沈暮止轉身站到謝蘊寧姐弟面前。

“夫人,我們午後再見。”

謝蘊寧:……

狗男人,稱呼倒是改得快。

“妾身知道了。”

對方都叫夫人,她當然也得改口不是。

沈暮止側眸,落在謝蘊禮臉上。

“賢弟好好努力,不許給我丟人。”謝蘊禮還要反駁,沈暮是伸過手掌,按住他的肩膀,“到時候,你便用此弓吧。”

沒有給謝蘊禮拒絕的機會,他收回胳膊,轉身邁出廳門。

謝老夫人和謝蘊寧等人送到門口的時候,男人已經大步走出院門。

知道再送也沒有意義,謝蘊寧將祖母扶回椅子上坐下,看向弟弟。

“蘊禮,午後春考,你便用此弓吧?”

“他讓我我就要用,憑什麼?”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可是難得的黃金木弓,難道你不想拿到甲上?”謝蘊寧走到他面前,語氣鄭重地扶住弟弟肩膀,“大丈夫能屈能伸,現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你也該長大了。”

謝蘊禮當然也明白,一把好弓對於一個箭手的意義。

“姐姐教訓的是,蘊禮現在就去試弓。”

謝蘊寧笑著點點頭,謝蘊禮轉身,急匆匆地去了。

謝老夫人捏起桌上婚書,看看謝蘊寧,想要開口,又將話嚥了回去。

畢竟,同年同月同日所生之人,天下不知道有不少。

不過就是湊巧同一天出生,並不能代表沈暮止就真的是沈朝鳴。

謝老夫人很清楚,對那位西北世子,謝蘊寧比親哥哥還要在意,若是說出這些舊事,只怕會憑白讓她再傷心難過。

自家孫女眼下要承擔的事,已經太多,謝老夫人哪裡忍心再讓她難過。

將婚書收進盒子交給貼身大丫環,謝老夫人站起身,扶住謝蘊寧手掌。

“眼下看來,千歲於你確實也有幾分寵愛,等真的嫁過去,你還要多哄著他些,若真能相敬如賓,祖母也就放心了。”

木已成舟,老人家再捨不得,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

“祖母放心吧,蘊寧有分寸,午後還要去京郊大營,您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將祖母送到房中休息,謝蘊寧特意去了一趟府中校場。

洛天驕正在幫著謝蘊禮檢查,下午騎射要用的馬。

不遠處,謝蘊禮握著沈暮止給他的新弓,正在練習。

兩人都在忙碌,謝蘊寧也沒有打擾,轉身帶著司琴等人返回自已的院子。

看到司琴手中錦盒,她心中一動,將錦盒拉到手裡開啟盒蓋。

看到錦盒內的東西,謝蘊寧一對眼睛頓時瞪大。

大小的盒子裡,竟然放著厚厚一沓銀票。

“乖乖!”一向穩重的司琴當場驚撥出聲,“這麼多銀票?”

“小點聲。”

謝蘊寧提醒她一句,將銀票取出盒子,仔細數了數。

銀票是萬兩一張,竟然有整整一百張。

“快,禮單給我。”

司琴捧過聘禮禮單,謝蘊寧仔細看了看。

禮單上,羅列著今日送來的聘禮。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應有盡有。

謝蘊寧將禮單連看兩遍,終於確定這一百萬兩銀票,根本不在禮單上。

“千歲這是什麼意思啊?”司琴也是一臉錯愕,“一百萬兩啊,他……他就不怕姑娘昧為已有?”

如果東西寫在禮單上,萬一謝家退婚,這些聘禮全部都要歸還。

沒有寫上禮單上的一百萬兩銀票,若是謝蘊寧真的耍賴不承認,沈暮止也拿她沒辦法。

她可還沒嫁過去,他就送她這麼多錢,狗男人瘋了?

將銀票放回禮盒,謝蘊寧小心地開啟箱子的夾層,將禮盒藏進去,仔細上好機關和兩層鎖,將鑰匙用繩子串好掛到頸上貼身處。

不管沈暮止將錢給她是什麼用意,這麼多錢她都必須小心保管。

“這件事情,切不可對外聲張。”

司琴點點頭:“奴婢明白。”

這邊話音剛落,一位丫頭就在門外通報。

“姑娘,宮裡皇后娘娘派人送賀禮來了。”

謝蘊寧聽了,只是冷冷一笑。

草原人求親時,對方沒有幫她說半句情。

現在知道她要嫁給沈暮止,對方又來示好。

這位皇后娘娘,小算盤可是打的真精。

當然,腹誹歸腹誹,謝蘊寧還是笑著出來,親自到正廳接待,又給送東西的嬤嬤封了銀子道謝,說了一堆漂亮話。

反正,大家不過就是互相利用,演戲罷了。

這邊皇后娘娘的人剛打發走,後腳各路送禮的人也跟著趕到。

畢竟,以後謝蘊寧就是千歲的王妃,官場上自然是要有不少來巴結她的。

這些年來一直門可羅雀的謝國公府,瞬間又變成香餑餑。

謝蘊寧臉上對賓客笑臉相迎,心下卻只是冷笑。

牆頭草的巴結,她當然不會在乎。

只不過對眾人的禮物,謝蘊寧卻是一點也沒手軟。

送到手上的東西,不收白不收。

畢竟,她和銀子也沒仇。

國公府裡的僕人,忙著一箱一箱將賀禮往庫房抬。

葉少卿府的僕人,卻在忙著打掃門口的爛菜葉子和臭雞蛋。

後院裡,葉景明換了足足五盆洗澡水,總算是洗淨頭上的雞蛋黃。

換上一身乾淨衣袍出來,他抬手嗅嗅身上,確定沒有雞蛋的臭味,皺著眉坐到廳邊,正準備喝口茶。

門外,突然響起男人的聲音。

“這種時候,葉大人還有心情喝茶?”

葉景明抬起臉,只見門外站著兩個人,為首一位身形高大,頭上帷帽遮臉。

看到他,來人抬手取下帷帽,露出刀雕斧鑿般的五官。

不是別人,正是草原王子忽烈。

葉景明嚇了一跳,忙著看看左右,確定附近無人,他稍鬆口氣,急急將忽烈請進廳中坐下。

“你怎麼到我這裡來了?”

“到現在,皇上還沒有給我使團臣回覆,那個趙德忠又藉口生病躺著不見人,葉大人也不送個訊息,忽烈只好親自來登門拜訪。”

“天子沒有回覆,你找我又有什麼用?”

葉景明伸手想要端茶,忽烈已經先他一步,將茶杯端過去,送到自已嘴裡。

一口灌下杯子裡的茶,忽烈重重將茶杯摞在桌子上。

“此次我突厥使團入京,一應事務安排可是全聽葉大人的,現在天子把謝蘊寧許給沈暮止,又如此拖延,葉大人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葉景明輕哼:“要怪只能怪沈暮止,原本天子都已經想好答應你,他半路突然殺出來,才會影響你我的計劃。”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忽烈斜他一眼,“難道……葉大人要我無功而返?”

“當然不是。”葉景明眼睛轉了轉,“王子大人若想事情原計劃進行,也不是沒有辦法。”

“葉大人的意思是?”

“現在,天子之所以改變主意,全是因為沈暮止,若是他死了,美人不還是你的。到時候天子沒有人可以仰仗,自然只能乖乖向突厥求和。殿下覺得呢?”

忽烈輕笑,“葉大人這是想借刀殺人,讓我幫你除掉沈暮止?”

“你我可是一條船上的,忽烈王子別忘了,草原上可不只你一個王子,若是你這次空手回去,可汗會怎麼想,其他王子又會怎麼嘲笑您?”葉景明伸過手掌,拍拍忽烈的胳膊,“我這可全是為了王子殿下您著想。”

忽烈皺眉。

他是大王子,得父王寵愛確實沒錯。

可是,正是葉景明所說。

如果這一次,他無功而返,父王可汗只會認為是他無能。

那些對可汗之位虎視眈眈的其他王子,肯定會藉機嘲諷,萬一因此失了父王寵愛,他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忽烈的語氣鄭重起來:“沈暮止武功深不可測,再加上繡衣司那些高手平常都不離他左右,想要殺他,談何容易?”

葉景明冷笑:“任何人都有弱點,沈暮止也是一樣。”

忽烈側眸:“你是說?!”

“他為了一個謝蘊寧,敢和天子叫板,你覺得……他的軟肋是什麼?”

忽烈:“你是說,謝蘊寧?說起來,我倒真是想不通,你說沈暮止一個太監,他要女人有什麼用?”

葉景明一笑:“太監也是男人,自然也過不了美人關。”

“那倒也是。”忽烈站起身,“好,我會想辦法動手。”

葉景明主動建議:“午後,國子監騎射春考,王子殿下不去湊湊熱鬧嗎?”

忽烈一臉不屑:“一群弱不禁風的軟蛋書生,也會騎射?”

“我可是聽說,謝蘊寧也會到場,她的弟弟謝蘊禮也會參加此次春考。”

這些年,謝家軍不知道誅殺多少草原勇士。

皇宮夜宴,使臣團兩次出題為難大梁天子,也都是謝家人從中作梗沒有成功,忽烈對謝家自然是早就恨之入骨。

提到小美人謝蘊寧扇在他臉上的那一記耳光,忽烈頓時惡從膽邊生。

“那本王子倒要去好好瞧瞧,這個謝家四公子到底有幾分本事。告辭!”

向葉景明拱拱手,忽烈戴上帷帽,與手下一起掠身而起,跳上屋脊,轉眼消失不見蹤影。

目送他離開,葉景明冷冷一笑。

片刻,又目光一沉。

“來人!”

“大人。”一位親信手下急忙走過來。

“我請你找的江湖高手怎麼還沒來?”葉景明沒好氣的問。

忽烈王子都能在他家隨意進出,若是沈暮止想要殺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自從重生後,葉景明一直就在讓人,蒐羅江湖高手做保鏢。

“手下已經找了幾個,這幾天就會安排到大人的院中守護。”手下忙著說道。

“多找些,越多越好。”葉景明道。

“這……”手下一臉為難,“您也知道,這些人都是要銀子的。”

“本官不是吩咐你,去大量收購生絲的嗎,過兩天生絲價格大漲,錢自然就賺回來了。”

畢竟,他是重生回來。

前一世,生絲漲價的事情,葉景明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手下皺眉,“市面上已經買不到生絲了。”

“這怎麼可能?”

“小人打聽過,說是有人已經把市面上的低價生絲,全都收走了。”

“什麼?”葉景明一驚,“是誰幹的?”

難道,除了他之外,還有人知道生絲會漲價的事?

“聽說是滿庭芳的老闆娘。”手下道。

葉景明一臉錯愕:“她一個制香的,收購生絲做什麼?”

“或者,她也是猜到行情了吧。”手下答。

“算了算了,錢的事情我會另想辦法。”葉景明轉過臉,“教坊司那邊查得怎麼樣,本官要你找的那個喜歡戴面具的男人找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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