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之下,謝蘊寧不便解釋,只能硬著頭皮為葉景明求情。

“臣女請千歲高抬貴手。”

沈暮止冷哼一聲,一把甩開她的胳膊,轉身走下高臺。

謝蘊寧後退一步,差點撞到桌子上。

“姐!”

“姑娘!”

謝蘊禮和倚翠一左一右衝過來,扶住謝蘊寧的胳膊。

葉景明早已經是堅持不住,軟軟倒向一邊。

“葉大人!”

“少卿大人!”

……

眾人忙著衝過來,扶住葉景明。

“送葉大人到後院休息。”

祭酒陳有道反倒是最冷靜的一個,吩咐眾人一句,他走上前來,擋住地上碎碎的青磚和血跡。

因為離得遠,臺下的眾人並不知道發生什麼。

眼看著幾位司業將葉景明扶走,大家都是一臉疑惑。

“姓葉的就是磕個頭,怎麼還磕昏了?”

“果然是孱弱書生,軟蛋一個。”

“嘖嘖,就這小身板,幸好人家謝家退婚了,要不然,謝姑娘要真嫁過去,還不得守活寡?”

……

“咳!”祭酒陳有道上前一步站到臺前,“春考頭籌謝蘊禮,過來領獎!”

聽到他的聲音,臺上臺下瞬間都安靜下來。

謝蘊寧推推謝蘊禮胳膊,謝蘊禮理理衣袍,正色走到陳有道面前,彎身行禮。

兩手鄭重地將獎品送到少年人面前,注視著眼前與自已愛徒謝二公子,有幾分神似的臉。

大儒陳有道胸口一疼,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

“莫畏人言之可畏,身正自然影清。”

“先生教誨,學生銘記於心。”

兩手接過獎品,謝蘊禮躬身行禮。

當著這麼多人,陳有道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向他點點頭。

轉過臉環視一眼四周,陳有道放開聲調。

“今年春考結束,望廣大學子學之勉之,明年再創佳績。三日後,守備大營校場御射考試,任何人不得無故缺席。”陳有道一揮手,“散了吧!”

臺下,學子和圍觀者紛紛起身離場。

陳有道上前一步,扶住謝蘊禮肩膀,老先生聲音不高,卻是語重心長。

“如今謝家兒郎只有你了,以後做事定要三思,切不可衝動行事。”

謝蘊禮垂著臉,“學生知錯,一定會記得今日教訓。”

“好。”陳有道拍拍他肩膀,“從明日起,每日午後,到書院後堂找我。”

謝蘊禮抬起臉:“祭酒先生,我這次可是考第一了,您還要罰我?”

謝蘊寧走上前來,抬手拍在少年人的後背。

“笨蛋,還不快跪下給陳先生磕頭!”

謝蘊禮看看姐姐,再看看陳有道,終於反應過來。

壞學生到書院後堂那是挨罰,好學生若是被叫到書院後堂,就代表著陳有道要親自教授開小灶。

當年,他家二哥謝蘊文,可是日日要到陳有道那裡報到的。

將手中東西交給謝蘊寧,謝蘊禮鄭重地提袍,跪在陳有道面前,認真拜了三拜。

“學生謝蘊禮拜見恩師。”

謝蘊寧也捧著東西,向陳有道一同行禮。

“今日不曾備得禮物,待改日,蘊寧定帶愚弟到先生府上,行正式拜師之禮。”

“姑娘客氣了。”陳有道笑著將謝蘊禮扶起身,“今日監中事務眾多,二位也先回去吧。”

姐弟兩人一起向老人家行了禮,帶著倚翠走下高臺。

隨眾人一起走出國子監,謝蘊寧有心要和謝蘊禮說話,吩咐小斯幫他牽馬,拉著謝蘊禮一起凳上馬車。

倚翠也是有眼力的,知道姐弟二人要說悄悄話,很知趣地坐在車轅上沒有進去。

車伕甩個響鞭,馬車啟程返回國公府。

謝蘊寧側身扶住弟弟手臂:“現在你可明白,姐姐為什麼要讓你學會忍耐了?”

謝蘊禮垂著臉:“都是蘊禮不好,讓姐姐受委屈。”

“這裡是國子監,姐姐最多是受點委屈,若這是在朝堂上,說不定你我小命都沒了。”

在謝蘊寧看來,今日之事出了也好,剛好給謝蘊禮一個教訓。

那些道理,他總要親自經歷才會明白。

謝蘊禮坐在馬車一側,低著頭沉默不語。

謝蘊寧看著他沮喪的樣子,也是有點心疼。

他畢竟才只有不到十六歲,若是常人家的孩子,這會兒還要在娘懷裡撒嬌。

“說起來,你還真是挺厲害的,竟然連《中庸》都讀過了?”

“才不是。”謝蘊禮抬臉,露出一個孩子氣的壞笑,“前面兩段書監裡教過,最後那段《中庸》,是朝鳴哥哥以前教我背的。五、六歲的時候我就滾瓜爛熟了,姓沈的死太監,要是考別的,我還真不一定會。嘿嘿。”

謝蘊寧的心臟,重重一跳。

如果說沈暮止是真的想幫忙,怎麼會知道謝蘊禮恰好會這段書?

還有那道分馬題,沈暮止怎麼會這麼快想出來。

雪中春信的薰香,是因為朝鳴哥哥送給她,她才喜歡上,沈暮止也喜歡雪中春信。

朝鳴哥哥從小在西北長大,喜歡馬也懂馬,沈暮止既不養馬也不帶兵,卻對馬匹的事瞭如指掌。

記得當年,她救沈暮止的時候,也看到他胸口上有箭傷的痕跡。

……

這一切,難道真是巧合?

當年,天子梁啟承欲除掉西北郡沈氏一族。

謝蘊寧的父親得到訊息,將當時在京城為質子,在國子監讀書的沈朝鳴,安排人連夜送出京城。

不知道是怎麼走漏風聲,周尚書派人一路追殺,沈朝鳴被人圍攻中箭落下山崖。

天亮後,追兵找到他時,只找到一具被野狼啃咬得不成樣子的屍骨。

所有人都以為沈朝鳴死了,謝蘊寧也是一樣。

腦海中,浮現出當年朝鳴哥哥的臉。

隨後,化為沈暮止的臉。

當年的朝鳴哥哥如果活著,應該也是和沈暮止差不多的年紀。

西北世子當年可是京城絕頂的美少年,連葉景明都比不上他。

若他長大,必然也是像沈暮止一樣相貌出眾。

朝鳴?

暮止!

同樣姓沈,連名字都是對仗的。

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

還是說……

他就是她每每想起,都會心疼如絞的朝鳴哥哥?

馬車停在國公府門前,謝蘊寧一把挑起車簾,急急跳下馬車,立刻放開速度向角門奔過去。

“姐?”謝蘊禮追進大門,“您這是幹嗎?”

“誰也不許跟著我。”

頭也不回地吩咐一句,謝蘊寧轉身衝進迴廊。

一路急奔,從府中角門出去,她急急穿過巷子,敲響千歲府的角門。

片刻,一名繡衣使將門拉開。

“司主可在?”

“司主剛剛回來……”

不等對方把話說完,謝蘊寧已經衝進去,直奔沈暮止住的別院。

沈亭剛好從沈暮止的房中出來,看到她邁上臺階,伸臂攔住她。

“姑娘,千歲他不方便……”

“讓開!”

謝蘊寧一把將他推開,推開緊閉的房門,衝進沈暮止的寢室。

沈暮止背對著門坐在小凳上,白仙農捧著藥盒站在他身後。

男人的背上,一大片明顯的青紫。

謝蘊寧呼吸一緊。

剛剛在國子監時,沈暮止為保護她,捱了謝蘊禮一拳,竟然傷得這麼重?

沈暮止轉過臉,看到是她,一把扯過床上的衣袍披上身上。

“沈亭,帶謝姑娘到廳中等候。”

“是!”沈亭抬起右手,“謝姑娘,請。”

沒有理會沈亭,謝蘊寧小跑過來,一把挑起沈暮止的衣袍,抬手扶住他的背:“可傷到內臟骨頭?”

“姑娘不用擔心,未及筋骨!”白仙農主動說明。

沈暮止側身,躲過她的手,將衣服掩緊:“沈亭,你聾了?”

沈亭反應過來:“哦……謝姑娘,千歲現在不方便,您請隨屬下到廳中等候吧?”

謝蘊寧一把奪過白仙農手中的藥盒,“我與司主有要事要談,你們出去。”

沈暮止俊臉一沉:“帶謝姑娘出去。”

謝蘊寧眉頭一揚:“我就不出去!”

沈暮止轉臉看向沈亭和白仙農:“你們死了?”

謝蘊寧捧著藥盒,美眸一橫:“誰敢動我?”

沈亭:……

白仙農:……

兩位神仙打架,別拿他們這些池魚出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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