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當年景家先祖鎮壓了人間四凶,這才封侯賞城。

可只有歷代景家家主才知道。

那人間四凶並非是鎮壓,而是與景家先祖達成了某種協議,這才甘心化為石像,守護饒州城。

而這人間四凶便是。

東藏,隱龍。

西威,鬼熊。

北盤,樹榕。

南群,千蟲。

此時。

張虛歸小心翼翼的接過四凶祭壇。

與之前在青山別院裡看到的不同。

由於之前‘嗜血蟲’的關係,四凶祭壇之上已經沒有一絲血液。

翡翠四凶變的晶瑩剔透,溫潤光澤,即使依舊各個面露兇相,可在陽光的映照之下,有著一種獨特的詩意與優雅。

托起翡翠四凶的玉石,也變成了璀璨的寶石,散發出古樸而高貴的氣息。

“這玩意值不少錢吧。”

張虛歸雙眼冒著金光,一副貪婪的模樣。

紀雲雪抬起手,對著他的後腦勺輕輕一拍。

“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法寶,景家家主更是違背祖訓,決定將此物贈送給你,你竟想著賣掉,寶物多了是不是。

景家家主可說了,這是他們饒州城對你的感謝,真正的四凶自然是給不了你,還要繼續守護這裡。

而這祭壇內,每一個翡翠兇獸其中都蘊含著四凶精魄。

當你真正煉化之時,便知道其中的奧妙所在。”

“我就是說說,不過這東西到底有什麼作用?”張虛歸畢竟是第一次出來歷練,對於四凶的傳說從未聽聞。

“這個我可幫不到你,需要你自已慢慢的探究,畢竟它是你的了。”紀雲雪起身回應。

“那你呢?你有什麼?”

張虛歸這才反應過來,綠葉被打進了自已的體內,四凶祭壇也歸自已所有,可面前的少女卻是兩手空空。

紀雲雪搖了搖,剛要說什麼。

門外傳來景子平的聲音。

“紀姑娘的謝禮,在下早就準備好了,金銀首飾,法寶丹藥,一應俱全,只等姑娘的收取了。”

張虛歸無奈的苦笑了一聲。

原來這傢伙還沒走啊。

可聽到景子平的話語後,紀雲雪卻是沒有任何表情,情緒卻是生出了些許悲傷。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

張虛歸見狀,心中也生出了同情。

是啊,她想要什麼?

她想要的,誰也給不了。

同伴全部慘死在白玉郎的手中。

最信任的柳叔也背叛了她。

任務也失敗。

其實境況最糟糕的應該是面前這位堅韌的少女才對。

張虛歸緩緩的伸出手,輕柔的握住紀雲雪的白皙玉手。

“你若無處可去,以後跟著我吧。

同我一起尋找仙山,拜仙醫,最後回到我的家族,那裡雖然有些荒涼,日子清苦了一些,可也算是世外桃源,不受叨擾,日子也算是清淨。”

紀雲雪的手輕輕的抖了一下,表面上平靜如水,可內心卻是掀起了狂風巨浪,波濤洶湧。

數息之間,竟然有些眩暈的感覺。

紀雲雪進行著無聲的掙扎,似乎在尋找某種合理的理由順從本心。

可當她想要那個人。

她的師父--張承祖。

心中瞬間便平靜了下來,剛剛點起的希望,瞬間破滅。

“我.....不能。”

紀雲雪抽出手,站起身,飛快的走到門前,可剛要開啟房門,身後傳來張虛歸焦急的聲音。

“你若有所牽掛,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說個清楚。”

“我......你忘了嗎?白玉郎追殺我的時候,喊的我什麼?”

“魔女。”

“那你還要跟我回去,我要去的地方,可是魔教。”

“哈哈,魔教怎麼了,正道又如何,我才不管那麼多。”

“若是和我扯上關係,你會被世人追殺,被唾棄。”

“你若是怕拖累我,那就大可放心,根據家族長老的說法,我算是一個逆天而行之人,最後誰拖累誰還不一定呢。”

紀雲雪盯著張虛歸。

眼神中似柔和,似堅定,似猶豫,似寒冷。

許久,二人都未說話。

門外的鳥語似在呼喚愛人,春風似在愛撫院內的柳樹。

少年雖已知道了答案,可那不願聽聞的話語,依舊還是從紀雲雪的嘴中說出。

“這幾日,多謝照顧,若不是你,我無法為小李子和楊叔他們報仇,可能就連我也會死於白玉郎之手。

心下萬般感激。

這個令牌你拿著,日後若遇到魔教中人,說出我的名字,便會安然無恙。

我們......就此別過。”

張虛歸看著少女手中的令牌,不發一言。

紀雲雪抿了抿嘴,聲音輕柔,卻堅定異常。

“日後如果有幸路過天策皇城。

你若是......想......我......見我,也可透過這個找到我。”

張虛歸接過令牌,珍重的藏在懷中,隨即又掏出一物,有些緊張的說道。

“這個,這個你喜歡,做個紀念吧。”

紀雲雪低頭看去,一隻軟趴趴的火紅小蟲子正安靜的趴在那裡。

“嗜血蟲”。

“謝謝,我很喜歡。”

紀雲雪神色平靜的接過‘嗜血蟲’,然後便轉身緩步走向門口。

推開房門,門外傳來一陣落荒而逃的腳步聲。

紀雲雪沒有理會,微微顫抖的說道。

“這幾日,與你,我很開心。”

“我也是。日後,我定去找你。”張虛歸語氣真誠。

承諾,不需要太多的言語。

紀雲雪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可剛要離開,想起了什麼,隨手丟給張虛歸,語氣竟是有些歡喜又有失落,結結巴巴的說道。

“以後...這東西...別輕易給其他女孩子,你娘給你的東西...你都不看的嗎?”

說完,轉身離開,消失在視線之中。

張虛歸接過飛過來的物件。

細看,原來是‘伏羲八卦盤’。

之前因為紀雲雪的腿中了毒,一直捆綁在她的腿腳上。

張虛歸嘴角上揚,伸手觸控到圓盤的一角,那裡有些凹凸不平,明顯是被人用利器刻上去的。

手指輕輕的在上面移開,兩個字顯露出來。

‘聘禮’!

“我怎麼可能不看呢。”

張虛歸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我娘,真大氣!”

就在這時,景子平一個小腦袋偷偷的從門口探了出來。

張虛歸收起圓盤,沒好氣的說道。

“出來吧。”

景子平這才屁顛顛的跑了進來,坐在床邊,一把摟住張虛歸,就像一對多年的好友。

“張恩公,你也別灰心,紀姑娘雖好,可畢竟是魔教中人,與其在一起,會遭世人不容的。”

“我不該提這話茬,要不她也不會立馬離開。”張虛歸有些愧疚。

景子平卻是搖了搖頭。

“其實紀姑娘早就想走了,在我接你們回來的那日,紀姑娘便收到了魔教的暗號信件。

只是一直擔心你的安危,寧可違背教中命令,也要等你醒來,確認你安然無恙才可放心。”

張虛歸有些驚訝的看著景子平。

“魔教暗號你都知道?”

景子平仰起頭,得意的說道。

“饒州城內,沒有我不知道的,再說,這裡魚龍混雜,什麼妖人,魔教,散修,魔修,惡靈都有,若是不掌握這些,哪裡能治安好這碩大的饒州城。

只是如今景家實力大減,不能硬剛而已,只能暗中觀察。”

張虛歸點了點頭,對這個景家的家主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只是在他的心中,哪裡在意什麼魔教,更不在意世人的看法。

因為,我族敵人,是上天,是神,是那該死的詛咒。

與其相比,區區魔教,又算的了什麼呢。

被世人唾棄,又怎麼會在乎呢。

見張虛歸神色有些惆悵,景子平輕咳一聲。

“來人,給恩公換洗衣物,擺設宴席,再慶祝三日。”

張虛歸一愣,便看見一個個穿著暴露,嬌豔欲滴的女僕走了進來,手中捧著各種顏色的衣物。

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張虛歸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你們出去吧,我自已來就行。

還有,別叫我恩公,叫我虛歸,或者張兄,都行,恩公這稱呼,都把我叫老了。”

景子平爽快的應了一聲,隨著女僕一同走了出去,嘴裡還輕聲嘀咕著。

“紀姑娘也不讓我叫她恩公,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

張虛歸聞言,伸出去的手停頓了一下,看著華貴奢侈的衣物,呆愣的站在那裡,許久。

......

饒州城外。

紀雲雪一口氣跑出好遠,雙眸中強忍多時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幾日經歷的事,看見的人,都深深的刻在了心中。

尤其是遇見的那位少年,短短几日,竟是生出了這般多的情感思緒。

為什麼?

就連她自已也不知道。

是因為他對自已無禮?

雖然那樣著實可恨了些,可也是自已先招惹,連累他的。

不過既然被他無禮了,那日後,也只有他可以對自已無禮了。

還是那少年面對危機時刻的沉著冷靜?

即使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那少年依舊一臉的笑意,自信的說。

“放心,有我呢。”

紀雲雪不自覺的嘴角笑了起來。

心中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是誰讓我家雪兒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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