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舒葉蓁，打電話是一件很曖昧的事情

晚上，書笙做東邀請舒葉蓁和胡薇等人吃飯，正可謂不打不相識，現在這群年紀跨度在十歲左右的年輕女性們已經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了。

聚會地點在漢江的對岸，是個中式裝修的複式庭院餐廳，院內種滿了精心修建過的綠松，整體來說規模不大，卻處處顯示出店主人的別緻情調。大家著實沒想到書笙的功課做得這麼足，她的個人品味也和之前留給大家的印象大相徑庭。

走進包間，視線很難不被牆面上的黑白線條裝飾畫攫住，而面前的餐桌上已經齊齊整整地擺放好了冷盤。

“費老勁來趟襄陽，怎能不吃一吃地道的本地菜。”書笙進門第一件事是把搭在小臂上的牛角扣大衣掛在衣架上，然後順手接來了同伴的羽絨服一起掛上。

舒葉蓁正驚訝於這劇烈的人設反差，剛脫下外套便見書笙正在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她，眼神裡流露出來的含義像是在問“需要幫忙嗎？”

把外套遞過去之後，舒葉蓁會心一笑。

書笙選擇的這家餐廳主打各式河鮮，招牌菜竟然是……甲魚。

劇組裡的伙食倒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小眾的原材料。

舒葉蓁一臉驚恐地盯著轉盤上轉過來的紅燒甲魚。她從不吃非常規的肉類，又耐不住書笙在一旁瘋狂推薦，舉著筷子實在下不去手。

“蓁蓁姐你別怕呀！”書笙的右臂摟著她的脖子，左手伸得長長的要為舒葉蓁夾一塊上好的烏龜肉，“它只是長得沒那麼好看，味道絕對不輸可愛的兔兔。”她是個左撇子。

舒葉蓁條件反射地往後仰，不料被書笙一把撈回來。眼看著油光鋥亮的甲魚肉就要送到嘴邊，她立馬雙眼緊閉，雙唇抿成了一條嚴絲合縫的線。

恍惚間，舒葉蓁想到了幼年被家裡人帶去香港吃蛇的情形，戰況激烈的程度和此時別無二致。舒康鴻也是像這樣，硬要撬開她的嘴往裡面喂蛇羹，結果碗被她一把推開，灑出來的湯汁濺在網紗的蓬蓬裙上。

一旁的程紅實在心疼她扭成麻花的模樣，從舒康鴻的手中奪過湯勺，沒好氣地責備他：“她不喜歡就不要強迫她吃啊！”

舒康鴻不甘落後地怒斥道：“娃娃就是要多去嘗試新鮮的東西，天天跟個鵪鶉一樣怕這怕那的，以後能有出息？”

程紅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葉蓁護在懷裡，眼皮一撩，別過頭去不和他爭論。

別的親戚看這一家三口又鬧得雞飛狗跳，連忙通情達理地站出來打圓場，明裡衝著舒康鴻一頓數落，暗地裡嘲諷程紅母女倆“頭髮長見識短”。

“大哥你就收一收這火爆脾氣吧！跟女人小孩計較些什麼？”

“可說呢，沒見過這些好東西才會害怕。”

等到舒葉蓁回過神時，書笙早把甲魚肉放進了她自已的碗裡，撅著嘴眼巴巴地望著她祈求原諒，像一個踢足球卻不小心打碎鄰居家窗戶的小屁孩。

“抱歉小笙，”舒葉蓁儘量回以若無其事的笑容，“是我太挑食了。”

書笙搖搖頭，低聲囁嚅道：“蓁蓁姐，我真的錯了——”

小姑娘的眼眶裡頓時噙滿了淚光，哭聲響亮炸開的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原地石化了。

“我不該和你耍小孩子脾氣，我不該丟下大家負氣出走，我更不該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書笙的聲音越來越嘶啞，淚珠接連不斷地浸進舒葉蓁肩上的布料裡，哭到動情時整個人都在抽搐，“你明明對我那麼好，還帶我見到了傅野……”

這幾天一直積攢在心的情緒傾洩出來，旁觀者不難從中解讀出懊悔、自責、尷尬以及最誠摯的謝意。

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跟小孩一樣愛胡鬧，但的確也是個真性情的好孩子。

除了點菜不注意葷素搭配。

四個人吃到一半才意識到書笙點的全是肉菜，連一片綠葉都沒見到，連忙加了些新鮮時蔬，邊吃邊聊竟然呆到了餐廳打烊的時刻。

舒葉蓁在席上一直沒看手機，等到小姑娘蹦蹦跳跳去結賬時她才注意到，一個小時前傅野給她發了幾條微信訊息。

“在嗎？”

“敲你的門怎麼不理我[委屈]”

“等你回來跟你說個事”

他們之間已經變得這麼熟了嗎？舒葉蓁看到這三條傳送時間分別間隔十分鐘以上的訊息不禁失笑，隨機摁了一下鎖屏鍵，把手機放回外套的兜裡。

她讓司機挨個把女伴送回各自的酒店，最後獨自回到住所，付完了繞一大圈之後的車費。

舒葉蓁懶得發微信讓傅野專門過來找她，便在出電梯門後往相反的方向踱過去。

她記得傅野的房間號，1040。前兩位是樓層號，整座酒店的最高處。末兩位剛好是自已房號顛倒過來的數字。

怪不得這麼好記。

“叩叩——”

房門很快開啟，露出線條起伏的手臂、精壯的胸膛以及微微漲紅的俊臉。

“你剛才在幹什麼？”舒葉蓁警惕地後退一步，上下打量了男人一遍。

對方不假思索：“舉鐵啊。”

傅野半夜在房間裡鍛鍊，怕擋住視線，過長的劉海被他用小皮筋紮起來，像個沖天炮立在頭頂。雖然上半身未著寸縷，但所幸其他該穿的衣物都還在，腳上是經典的薩洛蒙XT-quest戶外鞋，高腰短褲的鬆緊帶甚至還被他繫了一個十分規整的蝴蝶結。

不像是在做壞事。

舒葉蓁被自已不純潔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在心底默默敲了三下木魚。

“進來坐吧。”

傅野把門拉開到底，讓出一條寬敞的通道。想到自已滑稽的髮型，他連忙把皮筋扯下來，撥了撥額前翹起的頭髮。

不遠處的地上凌亂地散著一對啞鈴，看得出來他為了開門有多著急。

舒葉蓁突然開始後悔自已貿然送上門的決定，月黑風高，孤男寡女，名不正言不順……就這樣隨隨便便直接進他的房間真的好嗎？

“我先去找件衣服穿，你可以到沙發那裡休息會兒，我馬上過來。”傅野察覺出來了她的手足無措，讓門吸把沉重的房門固定住後，便轉身往臥室走去。

舒葉蓁捂著單肩包躡手躡腳地跨進來，轉頭盯了房門半晌，也不把它關上。

現在她站在客廳的正中央，差不多摸清了這個豪華套房的構造。客廳裡除了米白色的皮質沙發、全面大屏電視和單獨的寫字檯，還有一套可供八個人同時進餐的餐桌椅。臥室和客廳一牆之隔，浴室藏在了臥室裡面，有一種層層巢狀但很通透的設計感。

這麼大一個房間，就住他一個人，真是同層不同命。舒葉蓁忿忿不平。

她略顯侷促地落坐在白色沙發靠窗的那一側，取下斜挎在身上的包，然後陷入了等待的沉默中。

客廳的藍芽音響正在播放著Green Day樂隊的《Last Night On Earth》。

她也很喜歡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