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似有似無的三年（10.31 週一）

週一早上剛到實驗室，柳勝智就神神秘秘地把葉子拽去了實驗室的走廊，他說他想跟葉子說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但是在實驗室過道的視窗前站了好半天，他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眯著眼一味地盯著葉子看。直到葉子忍不住開口問柳勝智到底怎麼了， 他才用略帶調侃的語氣說道：“師妹，昨天老師跟我們說，那個專案不用擱置了。他說專案現在換了個合作方，明天是第一次會議，不出意外的話，開完會，專案就要重啟了。”

“你知道，合作方，換成誰了嗎？”

聽到這話，再加上柳勝智這麼賣關子，葉子心裡瞬間七上八下的，她也大概猜到新的合作方是誰了。看葉子不說話，柳勝智就攤開他手裡的那份資料翻到了簽字的那一頁，合作方的那一欄赫然寫著孟宴臣三個字。看著孟宴臣龍飛鳳舞的簽名，葉子不由地出了神———他這是，在做什麼？

看葉子一言不發臉色還有點蒼白，柳勝智便徑直問道：“師妹，你要參加專案嗎？專案組現在有點缺人，而且專案跟你的畢設也沒有多大沖突。”

“不要。”葉子斬釘截鐵地答道。

“行。”

“不過，要是以後，你改主意了，你可以隨時發訊息，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多做幾個專案，對你而言也沒什麼壞處，你說呢？”

“多謝師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走吧，我去做畢設，你忙專案。”

“師妹，多笑笑，你笑起來很明媚。看看你現在，臉都快拉到地上了。”

“喏，外面天氣這麼好，你拉著臉進實驗室，會影響你做實驗的運氣哦。”

“知道啦，我儘量。師兄，改天有機會，我請你吃我姥姥做的飯。”

“好嘞。”

進了實驗室後，葉子的臉色還是沒能好起來，而她的實驗也很不幸地，做得不太順利，就在葉子盯著實驗結果發呆的時候，黃茵蔚打了電話來。黃茵薇問葉子忙完了嗎，現在在哪，她還說到時間了，徐菲依要走了。聽到這話葉子才記起來昨天她答應了徐菲依，要和黃茵蔚一起送她離開，掛了電話葉子便連忙快跑去了大門外面找黃茵蔚。

中午十二點，黃茵蔚載著葉子和徐菲依緩緩駛向了高鐵站，到了高鐵站以後，黃茵蔚讓葉子和徐菲依先進去等她，然後她一個人開車去了停車場停車。站在門口等黃茵蔚的時候，徐菲依把頭湊到葉子耳旁道：“姐，如果我說，我把那個千紙鶴送給孟總了，你會不想再理我了嗎？”

“不會。”

“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姐姐，我不會因為沒必要的事對你發脾氣。”

“姐，週六那天，你和他在調料區的時候，我看他一直在護著你，感覺他好像還不錯哎。”

“你倆並肩走過來的時候，我感覺你倆好般配啊，男帥女美，太養眼了。”

“沒見到他以前，我以為他會很難相處，沒想到那天，他完全沒什麼架子，還蠻好相處的。”

“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以前的他，看起來非常高不可攀。可是那天，我看到他做的一切，包括他這些日子為我們做的所有，我就覺得，可能，你是對他，有一點偏見吧。”

“我這樣說，希望你別生氣。”

“姐，我覺得，孟總他，和我遇見的那個人，不太一樣。”

“那個人雖然嘴上說喜歡我，但是他從來沒有那樣作小服低地和我服過軟。每次吵完架，都是我自已一個人生好久的悶氣，然後他隨便哄一鬨，我就消氣和他和好了。”

“孟總他，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在給你服軟、認錯呢。”

“我看他那天一直跟著你夾菜，吃飯的時候，還止不住地偷瞄你，為了讓你理一下他，他還喝了那麼多水。”

“越想越覺得好玩。”

“姐，既然他願意脫下穿慣了的西裝，換一身常服來見你，願意花時間、費心思和你相處，你不妨也試著，重新開始瞭解他吧。”

“有時候，人會被自已的直覺欺騙，而這樣的盲目，會導致我們對別人的偏見。”

“偏見一旦產生，就會很難消除。”

“他以前那麼說你，是因為他帶著傲慢的認知提前給你預判了立場，還一直用帶有偏見的眼光審視著你，這是對你的不公平。”

“而你現在，把他所有的行為，不管好的壞的，統統歸類為假情假意。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種對他的偏見呢。”

“你怎麼知道他習慣穿西裝？”

“我跟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穿過常服，我之前還覺得，他穿西裝看起來挺帥氣的。後來我仔細想了想，其實，那應該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因為不夠喜歡，所以不願意在我面前卸下他的偽裝，不願意讓我看到最真實的他會有的樣子。”

“愛一個人，真得會很想在她面前展現真實的自我。”

“依依，你也算是，接觸過他們那個階層了吧？你難道不覺得，他們那個階層的規則，和我們這個世界的守則，完全不一樣嗎？”

“我不喜歡爾虞我詐、你死我活、只為利益驅動的規則。”

“我也不喜歡過沒有自我，要看人臉色的生活。”

“已經被他無端羞辱過一次了，我也已經接受了教訓，重新來過我的人生了。”

“而且現在，每一次，只要我回想起他以前說過的那些話，還有他當時看我的那種眼神，我就會覺得毛骨悚然。”

“即使他現在看起來，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也不會相信他。”

“依依，我真的看不懂他。”

“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應該是，從第一次見他到現在，我就沒有看懂過他。”

“況且，感情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是必需品了。”

“三年前，我天真地以為，喜歡就是喜歡，我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是他。因為很喜歡，所以我不顧一切地想要靠近他，我想被他平等對待，不想老是被他提醒我很窮這件事。”

“現在想想，那頓午餐，其實應該就是我們之間，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面。”

“那天過後，他就發了訊息給我說沒必要再見了，是我頭昏腦熱，執意不肯放手，非要去打擾他，才會落到那種地步。”

“我其實，壓根就沒什麼資格去怪他。”

“被一個不喜歡的人來回打擾，不厭其煩的時候說兩句狠話，想讓對方清醒一點別再煩他了，這是人之常情。”

“是我不該一意孤行，把場面弄得那麼難看，他說我兩句，我哭一哭也就過去了，何必非要爭一時的意氣呢？而且當時，我還欠著他的幾份人情沒還，因為幾句話就那樣對人家，真的有點恩將仇報了。”

“現在回頭看以前的所有，不管怎麼看，我都覺得，是我當時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喜歡一個人，會讓人由衷地感到自卑。”

“現在不喜歡他了，我反而更自洽了。”

“我對一步登天、榮華富貴什麼的，沒什麼妄念，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

“在家裡呆了一年多以後，我對很多事的標準已經和之前大不一樣了，以後有機會，你可以來我家坐坐。我家裡真的很美，天高地闊，山青水綠，鳥語花香。”

“果不其然啊，只有美好的環境才可能培養得出來美好的人，也只有姥姥姥爺那麼自由美好的愛，才能把你的精神力培養得這麼強大。姐，學業加油，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去你家玩。”

“姐，要開心一點，週六那天你看起來就不太開心，今天好像更不開心了。你勸我要學會放下，卻忘了勸勸自已，姐，你也要開始放下了。”

“你跟他的事，你自已看著辦，我就多管閒事這一次，以後我不會再多嘴了。”

“嗯，到了那邊好好生活，想發訊息就隨時發訊息。”

徐菲依的車沒多久就來了，向葉子和黃茵蔚告了別後，她就笑著跑去檢票了。目送徐菲依進門以後，葉子和黃茵蔚慢步去了停車場，上車後，黃茵蔚問葉子要去哪裡，葉子說想回去做實驗。回學校的路上，黃茵蔚沒多問什麼，葉子也一直沉默著，後來下車前，葉子忽然開口道：“姐，他明天要來學校了，他要和我們老師開會探討專案的事。”

“不想見他嗎？”

“說不出來，不知道。”

“我看你週六那天，好像挺不情不願的，又好像，還蠻關心他的。”

“他在你面前，好像也挺低姿態的，沒有多麼高高在上。”

“姐，我想把他從心裡拔出去，我不想再和他不清不楚地接觸了。”

“那就別把他放心上，忙忙你的畢設，寫寫你的作業，每天回家陪陪姥姥姥爺，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等畢業了，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其實這些日子，他越是靠近我，我就越想遠離他。”

“我知道他放低姿態是在求和，也知道他想要我放下過去，和他重新開始。”

“只是，已經三年多了，我們都成長了。”

“他的回憶還停留在三年前，而我的時間已經來到了三年後。”

“他想要我看見真實的他，可他離我越近，我就越是記得他譏諷我的樣子，越是能明白我們在物質上的差距、靈魂上的疏離。”

“輸一次沒關係，輸得有點慘也沒關係，我絕對不能再一次失去自已了。”

“姐，謝謝你和依依，謝謝你們做的一切，因為有你們，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去忙吧葉子，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說。只是我這段時間要去忙點事，沒辦法每天接送你了，你來回往返學校和家裡的時候，自已多注意安全。”

“嗯，姐，加油！”

下午的實驗結果比早上的要好一點，放學後，葉子心滿意足地大步跨出了實驗室。晚上十點多，葉子專心看著文獻的時候，柳勝智忽然給葉子發來了明天的會議安排。葉子看都沒看就回了個：洗洗睡吧您嘞，回完她就繼續看文獻了，只是她的心思沒能百分百地撲在文獻上，看了半天她才看完一頁文獻。好不容易看完那頁文獻以後，葉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然後她就驚訝地發現彼時已是凌晨兩點了，無言地嘆了口氣後，她迅速爬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