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到達東川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半。
重新踏上這片土地,呼吸著這裡的新鮮空氣,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
上一世,他和陸雨瀟在這裡待了四年,在陸雨瀟的有心安排下,他們幾乎逛遍了東川的每一個角落。
收拾好情緒,顧長安隨意掰了幾口麵包,就著礦泉水,草草結束了早餐。
隨後,他在路邊招了一輛計程車。
“師傅,去這個地址。”
一上車,顧長安便把紙條遞給司機。
司機師傅看了許久,才皺眉問道:
“奇怪了,我在這東川跑了十幾年計程車,這地址我記得是個廢棄的殯儀館,你確定地址沒錯嗎?”
顧長安一愣,隨後笑了笑,將紙條收起來,再開口道:“這樣啊……那去東川大學吧,東門。”
離東大越來越近,記憶深處那些塵封的場景越來越清晰,和陸雨瀟在東大里的點點滴滴不斷浮現在腦海裡,紛至沓來。
許是舟車勞頓,又或是緊張的情緒一下得到了釋放,顧長安靠在座椅上,很是安詳地睡著了。
顧長安做夢了,夢到大三那年,他與陸雨瀟一起出演的舞臺劇《仲夏夜之夢》。
在那場舞臺劇裡,陸雨瀟是當之無愧的女主荷米婭。
但原本按照文學院那邊的安排,男主萊賽德是另一個文學院的學弟,顧長安不過是個在臺下觀看的組織者之一。
可是,在第一次彩排的時候,一想到陸雨瀟就要與別的男人演對手戲,說著那露骨動人的情話,那一瞬間,顧長安就情緒失控,衝上舞臺,阻止了彩排,並帶走了陸雨瀟。
再之後,經歷了一系列事情,組委會最終決定,讓顧長安來演男主萊賽德。
那場舞臺劇的具體內容他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陸雨瀟在燈光下的婉轉回眸一顰一笑。
當陸雨瀟牽著他的手,說出那句“我想要嫁給你”的時候,顧長安恍惚了許久,直至臺下眾人的笑聲掀翻屋頂,他才恍然驚覺。
那一刻,在顧長安眼裡,陸雨瀟就是誤入凡塵的九天玄女,是他往後餘生所有的追求,是他靈魂的歸宿。
……
“小夥子,醒醒,到了!”
司機有些雄渾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顧長安的美夢。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啊?師傅,到了嗎?”
“到東大東門了。”司機笑道,“小夥子做什麼美夢呢,叫了你好久才醒的。”
顧長安揉了揉眼睛努力讓自已清醒:“實在不好意思,我昨晚一晚沒睡,所以現在有點困,師傅,車費多少錢啊?”
司機報了個數後,顧長安果斷付錢,也沒要找零,便急急忙忙朝著對面的公交站臺走去。
再之後,憑藉著記憶,他又換乘了三次,終於到達了一個人跡罕至,園林綠化做得很好,類似於森林公園的地方。
踩在鬆軟的草地上,顧長安深吸一口氣,看向林間深處那若隱若現的鐵圍欄,心裡很是激動。
就快要到了!
沿著大路,穿過這片草地和後面的樹林,再透過閘門,就能進到莊園裡了。
顧長安緊繃許久的臉終於有些鬆懈。
正當他準備就這樣長驅直入時,忽覺口袋裡有什麼東西在震動。
掏出來一看,是那個金屬紐扣。
震動結束後,從裡面傳來一陣斑駁的電波聲,幾次卡頓之後,終於轉換成一道清晰的機械音。
“防護林裡有熱成像,還有巡邏隊,你沒有收到邀請,進不去的。”
顧長安心下大驚,表面卻不動聲色,他先是觀察了一下週圍情況,隨後找了個隱蔽的位置藏身。
做完這一切後,機械音又一次傳來:
“還不蠢,知道藏起來。”
顧長安瞳孔一縮,金屬紐扣對面的人,在實時監控他的位置?
他正欲張口詢問,卻被那機械音搶先了:
“若是想見到你想見的人,就給我閉嘴,不該問的別問。”
顧長安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對陸雨瀟快要溢位來的思念被瞬間按了回去,不敢輕舉妄動。
片刻後,似乎確認顧長安真的不會胡亂行動後,機械音才再次響起:
“我會給你製造機會,你按照我的指示行動。”
在之後的一小段時間裡,機械音把潛入的路線,時間,以及關鍵地點的密碼,統統告訴了顧長安。
此後,顧長安便在這裡,從白天一直等到後半夜。
黑夜如墨,深沉而又神秘,天空中沒有月亮的照拂,星辰也隱匿了光芒,四周被一片幽暗所籠罩。
“可以開始行動了,切記,你只有十分鐘的時間。”
原本睡意濃重的顧長安,眼神瞬間變得清澈透亮起來。
他按照白天機械音的吩咐,爬過草地,沿著一條小路,摸到了樹林深處。
因為長時間沒有休息和進食,此時不過才跑了兩分鐘,顧長安便已經氣喘吁吁,嘴唇乾涸。
但他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想法,拖著疲憊的身子,圍繞著那片一望無際的鋼鐵圍牆,不斷尋找著標記點。
找到標記地點後,他終於緩了兩口氣,而後一鼓作氣,爬上了那片鋼鐵圍牆,投入一片湖水中。
因為體力消退的原因,顧長安幾次沒抓穩摔落下去,身上到處都是淤血和鐵絲網留下的血印。
接觸到湖水後,那些有傷口的地方猶如被烈火灼燒,分外的疼。
也正是因為這股疼痛,讓顧長安保留著最後的清醒,沒有在入湖的瞬間失去意識。
湖泊不大,他艱難地游上了對岸,此時,他已經神志不清了,全憑一股想要見到陸雨瀟的信念在支撐他。
在他面前,有一輛黑色轎車等候多時了。
從車上下來兩個健壯的保鏢,輕易將顧長安制伏,塞進了後備箱。
而後,小轎車在一片轟鳴聲中消失在了這片夜幕裡。
顧長安被束縛住四肢和嘴巴,躺在後備箱不斷地掙扎,那金屬紐扣不知何時從口袋裡掉了出來,就在離他耳朵很近的地方。
這時,機械音又一次響起:“我倒是小看了你,你真的很有膽子,作為對勇敢者的嘉獎,我給你一次向我求情的機會,別拒絕,你總有一天會用上的……”
說完這句,金屬紐扣便再沒了聲響,顧長安也因為脫水,體溫失衡,體力不支等多重原因而漸漸昏厥。
失去意識之前,他嘴裡都還在唸叨著陸雨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