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許知節大喜：“噢噢對，你們都是江大的，我差點給忘了，那你們說不定都認識是吧，那我就不過多介紹了。”
“不熟。”
“還好。”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聽到陳向山說“不熟”的時候，宋汀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他兩眼。
好凶。
陳向山想著。
許知節像是沒看見兩人的小打小鬧，笑眯眯地說道：“認識就好，小汀你跟向山講講，那你們先出去吧，我要午休了，年紀大了瞌睡來了耽誤不得。”
然後陳宋兩人被客客氣氣地請到門外對峙。
一下子兩人之間有一種奇妙的氛圍凝固著。
陳向山意識到，宋汀這一身裝束在早晨的地鐵好像就看過了，當時他還在覺得人家一看就是搞藝術的，宋汀微卷的劉海被帽子壓在鬢角，露出一小節線條清晰的下巴，睫毛撲閃的桃花眼跟挺翹的鼻頭，顯得格外乖巧。
最終還是他打破了沉默：“你什麼時候來這的啊？”
“哦，不是不熟嘛。”宋汀把臉扭過去，致力於把後背對著他。
陳向山很快發現，自已所樹立的不再聯絡的flag在見到本人這種小情緒的時候很快就破功了。
宋汀睨他一眼，風風火火地往自已的工位走，正巧他的工位在最裡面，緊挨著陳向山的工位坐下。
陳向山也在自已的工位坐下。
一下子兩個人都不講話，宋汀專心的在畫圖。
陳向山敲著剛剛同事分享過來程式碼，其實這個程式碼不難，結構也很清晰，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寫了半小時才發過去。
女同事辛琪給兩人發曲奇，“這個是我親手做的，你們嚐嚐。”
陳向山禮貌道：“謝謝。”
隔壁是少年含著笑意的聲音：“謝謝辛姐，很甜，好吃的！”
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情緒飽滿且長得好看的漂亮男孩子，辛琪笑道：“喜歡可以多拿幾個的。”
陳向山憤憤地咬了一口，這麼甜，怎麼不齁死你。
宋汀多吃了幾個有點幹，他拿著自已的超人水杯要出去接水，“不好意思，借過。”
陳向山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往裡面收了收，給宋汀騰出一個空讓他出去。
“謝謝啊。”
這樣疏離又禮貌的態度讓陳向山覺得難受，他想著，誰能想到半個月前這個人還在vx上撩撥自已發些曖昧照片，都親的你我不分呢。
“不客氣。”
陳向山也笑著回敬對方。
宋汀從他身旁擦身而過，右手帶著紅繩的手一晃而過，越發顯得他膚色白皙。
陳向山默默在心裡數落著他的罪證，是他自已說要把這當做一場意外的，是他自已先否認的，現在也不想理自已，就是不想跟自已拉扯上關係唄。
南通的不穩定性那是實在的，沒準人家就是想撩撥一下就跑唄。他規勸自已，那不更好了嘛，一邊兩寬，各自歡喜。
在宋汀的餘光裡，陳向山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裝，骨節分明的手有節律地敲著桌子，像是在思索，陽光從那個角度斜照過來，像是白虹貫日一般，對方勾起了笑容，恍惚間整個世界都亮了。
飲水機傳來咕咚咕咚的水聲——
“宋汀，你的水滿了。”鄺野從茶水間路過，看見宋汀在發呆，叫喚他幾聲。
宋汀低頭一看，水滿得從杯口溢位來，沿著飲水機流到了地上，留下一小攤水，他不自主地用腳尖碾了一下，尷尬道：“沒注意沒注意。”
他沒想到命運就是這麼奇妙，兜兜轉轉陳向山來了自已小舅的公司上班，宋汀這時候無比地慶幸自已的事業心用在了該去的地方。
接完水宋汀繼續畫圖，這個新專案暫時只有雛形，完全變現成遊戲還有很多各方面的要準備，比如ACG樣圖。
宋汀用髮網把劉海推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電容筆在電子螢幕上發出輕響。大致能夠看出他畫的是天堂，有教堂的元素，陽光直射于飛起的天使的翅膀，看不出天使的表情，只覺得聖潔且悲憫，帶著柔柔的聖光。
大抵是陳向山第一次見到宋汀這麼專注地畫圖的樣子，他心無旁騖地專心於自已的工作，時不時跟另一個畫師進行交談。
很快，下午五點，該下班了。
專案只是雛形，待核心繫統跟故事線細化做的差不多後，就會忙碌起來。
因此最近一個月，許知節是允許員工們按時下班的，周圍的同事收拾著東西麻溜回家，陳向山也是，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他更多的是在適應節奏。
他看向隔壁還在畫圖的宋汀，問道：“你還不回家嗎？”
宋汀意識到陳向山的遲疑可能是在等自已，他不由得有一點開心：“在等我？”
對面的男人像是猶豫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
宋汀壓住嘴角的笑，麻利收拾東西。
從工作室出來，很明顯可以看到暫時唯一空閒的只有米哈嘍工作室，其餘幾個工作室忙的如火如荼。
宋汀帶著陳向山繞開走廊，輕聲說：“從這個電梯走，我小舅他們幾個領導專用的，不用跟他們擠。”
陳向山大悟，難怪明明今早是跟他一趟地鐵下來的，卻沒有在電梯看見他。
一下子兩個人都沒說話，電梯裡也沒再下其他人，奇特的寂靜在兩人的空間裡揮發開來。
“你是什麼時候來郡狄的？”陳向山率先打破沉默。
“一個星期前，”宋汀答到，“那你呢？”
“我是一個月半前收到offer的，在論壇上加到許總，額，你小舅的聯絡方式，他建議我來郡狄試試。”
宋汀看著自已的腳尖，答到：“是的，他慣愛泡在論壇裡挖人，他現在好幾個元老都是這麼找來的。”
正說著，一路暢通無阻的電梯下到了一樓，正好對著的是個側門，五十米開外就是地鐵站。
陳向山以為就此分道揚鑣了，看見宋汀拉住了自已衣襬：“你，幾號線？”
“6號。”
“我也是，一起走吧。”宋汀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隔著一段距離，這看起來像是那種熟悉的陌生人。
陳向山隔著幾米看著宋汀清俊的背影，還是很瘦，穿的褲子卻很是寬大，如果不是他繫了皮帶他懷疑能把褲子踩掉。
他正天馬行空地想著點什麼，轟隆隆——地鐵要來了，地鐵門上的玻璃印出自已的影子。
十幾秒後，地鐵門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