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鈴鈴——”十點二十。
陳向山意識逐漸清醒過來，按掉週末的鬧鐘提醒，他輕輕搖晃著腦袋，試圖驅散酒後的迷糊感，對，喝酒了，頭好痛。熟悉的被子，跟味道，在宿舍，是被送回來了。
他探出頭，宿舍還有兩個舍友在睡，李曉人不在。
陳向山只能先去洗漱，溫熱的水從頭頂澆向全身，很好的緩解了宿醉帶來的酸澀感，水流從肩頸流向腰腹，試圖填滿其線條的溝壑，年輕的身體呈現一種健康的性感。
他單手把劉海向後捋成大背頭，開始整理事情的前因後果，並做好填空。
起因：吃楊眠眠瓜，遇見宋汀，放了煙花
過程：喝了酒
結果：醉了？
他第一次發現自已的酒量這麼菜，醉酒後的片段很零散，但他依稀記得，宋汀一聲聲“陳向山”以及輕輕落在他左手手心，溫暖柔軟的觸感。
浴室的陳向山看著自已的左手掌發呆，有一點繭子，沒什麼好看的，普通男人的手，摸得最多的是鍵盤，有什麼不一樣嗎？
他把沐浴露搓出泡沫，將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衝進下水道。
洗漱完後的陳向山簡直容光煥發，他挑了件新的格子襯衫（碼農新衣），給自已倒了一杯熱水，定睛一看，自已桌上有一小瓶蜂蜜跟解酒藥，李曉買的？真是中國好室友，沒想過自已的山西室友有這麼體貼可人的這一面，正好有人推門而入，正是李曉，他大包小包的提著新買的早飯。
“你醒了啊，頭還痛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壓一壓。”
“有點，謝謝你的蜂蜜還有藥。”
李曉正往自已的餃子框框倒醋，遲疑道：“不是我買的，是送你回來的……”“嗯？”
“餃子來點嗎，韭菜餡的”他吸溜一口豆漿，激動道：“大帥哥耶，你竟然也有朋友是大帥哥哈哈哈，你竟然跟帥哥一起出去喝酒，你那麼大隻他怎麼扛你回來的。”
陳向山愣了一下，要了兩個菜包，他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很對不起宋汀。
“跟帥哥一起玩的就是妹子了，有妹子嗎？昨天是520欸！”
陳向山開啟微信看訊息，他含糊道：“誰說跟帥哥一起玩的一定是妹子啊，也可能是帥哥啊。”
“你說什麼？”“我說，沒有妹子。”
“怎麼可能沒有妹子！”李曉懷疑地嚷嚷起來。
“李曉，這菜包怎麼一股抹布味啊？”他岔開話題。
“不會吧，食堂阿姨不會把包子跟抹布一起蒸了吧！”
他點開宋汀的聊天框，宋汀的頭像是他抱著一隻長毛柯基的照片，一人一狗都亮晶晶的眼睛，笑得很燦爛。
「爆帥版小宋」：搬你回學校差點過勞傷！買了蜂蜜跟藥，頭痛可以吃。
凌晨一點多發的。
「AA退役版卷王學長」：不好意思我酒量太差了，昨天麻煩你照顧了。
「AA退役版卷王學長」：改天請你吃飯。
「爆帥版小宋」：好。
他把蜂蜜收起來，磕了一顆解酒藥。然後回了幾條導師資訊，跟大創小組同學定了下午開會時間，開始恢復打工仔跟碼農身份。
AA退役版卷王學長不是蓋的，畢竟陳向山狼人大一大二的ID叫AA進階版卷王學弟，他的師哥師姐被卷的叫苦不迭，恨不得殺他而後快。
陳向山給自已的人生計劃裡暫時沒有研究生這一階段，待最近的這個大創做完，完成手頭幾個程式的製作，他主專就不在學校了。
下午兩點半，開會地點定在B棟0605，這個專案是今年陳向山主帶領的唯一專案，含金量比較大，獎金也比較豐富（主要原因），往上跟校級申請到了經費，熬了一週寫了個完整策劃書。
卷王痛苦，且持續痛苦。
陳向山把黑框眼鏡架到頭頂，焦灼到嘴裡長了個口腔潰瘍。
宋汀帶著冰咖啡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他穿著碼農標配藍黑格子襯衫跟白色T恤，頭髮抹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跟立挺鼻樑的樣子。他不止一次想到，如果沒有這張臉跟這身材那得有多大眾。
“進度到哪了？”臉頰傳來冰涼的觸感，是宋汀，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的衛衣褲，顯得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初始階段吧，很多東西要重新弄，”陳向山頓了一下，“等一下我給你們看一下我們的專案書，那時候一起聊一下。”“沒問題。”
“OK，現階段情況是這樣，我們在產品設計跟介面設計之前的學長因故不幹了，我找到一個設計院的小學弟，他的履歷也很優秀，未來會跟我們一起共進這個專案，大家歡迎！”陳向山主理的時候跟平時不太一樣，聲音昂揚很多。
“各位學長學姐們好，我叫宋汀，藝術設計系大二，未來要請各位多多關照啦，今天是第一天，我給大家買了奶茶！”不得不說，宋汀比場上的所有人都要適應這種場合。
“來分一下奶茶，看你們喜歡喝什麼？” “歡迎歡迎，小學弟!”“小學弟你長得可真好看！”“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們！”場面一下熱鬧起來。
在場的共計六人，格子襯衫穿了三個，其中包括陳向山，某藍格子男在給宋汀介紹人員：“有兩個只做core的學長一般只有週會的時候會來，剩下的主要是我們四個做，唯一的女孩子叫陸瑤，我們都叫她瑤妹，主資料資訊的，你可以跟她對接，也可以來問我。”
陸瑤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我們這組的男人都是些悶葫蘆，可算是有個長了嘴的漂亮小學弟了。”
“這是吳畏，”對上笑起來有些靦腆的小胖子正噸噸的吸著珍珠，“我做操控跟管理的，叫我畏哥就可以了。”
“最後是我們老大，身經百戰，諸葛英雄，”壓力給到陳向山，他無奈的笑了一下，“不至於這麼誇張。”
“怎麼不至於，為專案住在教室的狼人，屢戰屢勝，決無敗績。”
陸瑤橫了陳向山一眼，“但是從不考慮本專業單身貴族的姻緣大事！上次情人節還來學校加班！！搞什麼線上會議！”
“我的錯我的錯，咱們今晚出去搓一頓，經費報銷，也辛苦了”
“好耶！” “也不要吃太貴了！”“知道啦。”
最後選定的是一家老牌子火鍋，離學校不是很遠，決定步行。陸瑤拉著宋汀在後面嘮家常：“你是從哪裡知道老大做的這個專案的啊？”
“我是在找模特的時候認識學長的，（因為喜歡胸肌和長得帥）後面從校園論壇知道他（的班級）有招人（隨口一提），就給他看了我的簡歷（還是喝醉的時候看的）（我都不知道這個專案做什麼），就選上了。”宋某人心裡千迴百轉但表面滴水不漏。
“這麼簡單？”
“對啊，怎麼這事有什麼隱情嗎？”
“有哦。”陸瑤用手輕掩著湊到宋汀耳邊。
“之前走的學長是咱們老大的朋友，好像是因為某些原因跟老大發生口角，投去與咱們競爭關係的另一個專案了，所以他那時候找人找的可瘋了，急需一個設計系的跟團隊磨合。”
“那學姐，”宋汀視線投向前面藍格子青年，他側著頭跟吳畏講話，脊背挺得很直，眉眼間任有倦色，“走的那位學長有沒有帶走我們專案的資料呢？”
“這誰知道呢，都不敢這個時候考驗人性了，所以老大把專案書寫了個新的。”
“那不是很辛苦嘛。”
“那有什麼辦法，六月底就初審了。”
“原來我是來拯救咱們專案於水火的勇士。”“哈哈哈哈是的哦。”
“偷偷告訴我咱們老大怎麼去做模特了啊，怎麼回事給我說說我洗耳恭聽！”
“陸瑤！”
“何事老大？”陸瑤立即軍姿站好。
“以後我們辦公室禁止冰淇淋！宋汀，你過來。”“哦哦。”
“你覺得我們專案組怎麼樣？”聞言宋汀桃花眼微彎，露出一個笑來,“挺好的，氛圍比我想象中的輕鬆。而且，”他湊近陳向山耳朵，微弱的氣流撲在耳廓上帶來酥酥的癢感，“我當初也是跟過大專案的，我可以跟上的，狼人學長。”
陳向山怔了怔，他忽然覺得日光照在好看的人身上好像總是有些偏愛的，尤其是隻身運動服的少年，他眉眼間有著旁人沒有的自信和飛揚，讓人想到清新的薄荷，泛著汁水的甜橙，或者是夏日裡冒著泡的氣泡水。
一切都在日光的丁達爾效應裡失了焦距，他聽見 “老大活該沒物件”陸瑤咆哮成為背景音，聽見小巷裡的嘈雜人聲，卻莫名覺得自已的心好像跳了一下，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