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臨近下課，宋汀合上平板，從包裡翻出一個口罩戴上。
“你又先走啊。”楊眠眠問他。
宋汀懨懨地點了點頭，昨天的發燒帶來了一些後遺症，他整個人都有點提不起勁。
“你這都早退多少回了，陳向山專案組這麼黑？”
宋汀比劃了一個Nope的手勢，在老師轉身的一瞬間從後門溜了出去。
直到走出教學大樓，宋汀才鬆了一口氣。
抬頭看天，正好是六月初，陽光明亮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光線一點一點進入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手機震動幾下，有幾條訊息，是關於專案組匯總的事，他點開回復了幾個收到。
“宋汀？”有人叫他。
宋汀轉頭，是一個奇怪男人在跟他打招呼，他下顎瘦削，唇色蒼白，眉眼間縈繞著一種陰鬱，乍一看顯得有些冷漠。
宋汀搜尋了一下，沒想起來是誰：“你哪位？”
“說起來我也算得上是你學長，我叫徐子皓。”
宋汀這才想起來，這次A級專案上頭很重視，而與陳向山組競爭最大的，就是反叛到敵軍的徐子皓組。
宋汀說：“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徐子皓牽出一個笑:“不知道我走了之後，陳向山還好嗎？”
宋汀沒忍住蹙起眉毛，他忍住“關你屁事”這幾個字：“那就不勞你費心了，學長很好。”
“是嘛，那他得帶著你們組好好幹！”徐子皓的聲音有些沙沙的，像那種老舊唱片機粗糲的質感，聽的讓人不大舒服。
“那就不關你的事了學長。我先告辭。”
宋汀擰著眉，這人怎麼怪怪的。
他搓了搓自已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往開會的教學樓走去。
示教室裡開著空調，滿是堆砌的資料，臺式電腦，印表機，還有散不去的咖啡味。
“我的媽呀，你們昨晚都在這通宵？”宋汀第一次發現咖啡味可以這麼燻，他關了空調，開啟所有窗戶。
一塊Kitty毛毯下鑽出一個人，是陸瑤，她也同樣一副被生活毒打的社畜模樣。
“我沒有通宵，最起碼我還是回寢室睡了一覺，”還沒說完，她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就是來的早。”
她伸手一指，角落裡一張摺疊躺椅裡蒙著張灰色毛毯的人：“老大，昨晚十點多來的，沒回去。”
陳向山人高馬大地縮在小躺椅裡，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
宋汀走過去，拉了下他的毯子，露出一張清澈立體的臉，冒了一點青色地鬍渣。
他發現陳向山穿的還是昨天照顧自已時穿的那件黑西裝，這也太辛苦了，好歹自已昨天生病也算是休息一天了。
宋汀沒忍住揉了一下陳向山的頭髮，然後給他蓋好了毯子。
陳向山醒的時候，有柔和的光線照射在他指間，他看見窗外一點蔥蘢的綠意，以及耳畔是示教室裡輕聲談論跟食物的香氣。
“老大，你醒了啊。”正在喝快樂肥宅水的吳畏最先發現。
示教室的幾張桌子拼到一起，好像是點了外賣。
陸瑤正高舉一個雞腿：“汀汀學弟點的私房菜，他請客！”
陳向山扶著腦袋坐起來，過度勞作的腦袋有些開機遲鈍，他感覺關節因為蜷縮久了有些一卡一卡的，僵的厲害。
宋汀有些擔憂的過來，遞給他兩樣東西：“學長，你先去洗漱，等一下一起吃一點。”
宋汀覺得陳向山剛起來的頭髮有些翹翹的，再加上未開機反應有點慢，倒是顯得有些可愛。
待陳向山用冷水衝了半分鐘臉，直到腦袋清醒起來，才發現宋汀給的是溼紙巾跟漱口水，等一下，這是什麼，口噴。
他哈了兩口氣，桃子味，還挺香的。
他看著鏡子裡有些憔悴跟鬍渣的青年，跟穿的有些皺巴的襯衫。
社畜。
除了這二字沒什麼可以精闢總結。
“學長，我這邊有備用的t恤，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穿我的。”宋汀從洗手檯門口冒了個頭。
陳向山展開一看，是一件印著不二兔字的印花T恤，他點點頭：“謝謝。”
其實他很少穿有花紋的T恤，一般就是超市特價，買一打一摸一樣款式跟顏色的T恤比較多，20塊一件，穿爛了就丟掉，也不心疼。
陳向山一邊想著一邊套上T恤，露出背上光影分明，線條明顯的溝壑的背肌。
他埋進去的時候嗅了一下，香香的，跟宋汀身上一個味。
當陳向山洗漱完出來的時候，贏得了組員們的注目禮。
他髮尾帶著點水珠流向下巴，眼窩深邃顯得眼睛格外的有神，薄紅的嘴唇，再加上白色的T恤，顯得人格外青春。
第一個發出讚歎的是陸瑤:“哇，老大，你今天顯得格外清純不做作。你以前穿的是什麼啊?”
第二個發言的是吳畏：“老大莫名感覺你的帥氣上了好幾個level！”
第三個是宋汀：“那當然，也不看看誰的衣服，學長，你穿著特好看!”
宋汀沒說的是，他們理工男那千篇一律的格子襯衫，也沒說陳向山的每個衣服比自已大了一個X或者兩個X，怎麼可能剛好他能穿下。
陳向山露出一個笑來，“別貧，誇再帥也沒用，等下該改的還是得改。先吃飯吧。”
今天宋汀點的是一家自傢俬房菜。
主菜是雞公煲，蟹肉意麵，跟時蔬小菜。雞公煲金黃的湯汁，入口便是鮮，裹挾著湯汁的雞肉入口即化，沒有半分腥氣跟柴感，煮的很爛，連帶著整個味蕾都帶著這種鮮香，很適合下飯。
蟹肉是新鮮煮熟的螃蟹上刮剔下來的，帶著黃澄澄的膏狀蟹黃，覆蓋在軟硬適中的意麵上，淋上獨特的秘製醬汁，鹹香的多層次口感在舌頭上爆炸開來，直呼讓人回味無窮。
最後壓上的是爽口時蔬小菜，符合夏令節的清爽必備，很好的抵禦了前兩道菜的些許油膩跟重口味。
實在沒忍住，幾個人都吃了兩到三碗飯。
“學長”，宋汀拉拉陳向山的袖子，“這個是鴿子湯，補氣血的，先喝這個吧。”他笑了一下，“昨天謝謝你的照顧。”
陳向山點點頭，瞄見宋汀自已喝的也是鴿子湯，他也是大病初癒，唇色很淺，本來膚色就白，看起來更白了。
他沒忍住說：“你也多喝點。”對上那雙突然亮起來的眼睛，他還是錯開了眼神。
他拿著湯匙一勺勺舀著開始出神，確實很鮮，空虛的胃變得暖暖的，他好久沒喝這種燉湯了。
自從鄭慧病了後，他也不是不會做，只是沒有時間做。
“什麼?!你遇見徐子皓了?”陸瑤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對面的宋汀點點頭。
“什麼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宋汀的錯覺，他發現他提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氣氛都有些凝滯住了。
“什麼時候？在哪裡遇見的？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