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什麼時候？在哪裡遇見的？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陳向山面色有些森然，他有些迫切地重複一遍。
宋汀把今天遇見他的時候說的話描述了一遍，他遲疑道：“徐子皓這個人是有什麼問題嗎？”
江大從來都是人才輩出，盡出些人間龍鳳，一出生就站在終點的也層出不窮。正巧，徐子皓是一個兩者兼得的人。他是江大明面上一個比較出名的富二代，他不同於其他富二代混各種各樣的圈子，就是喜歡設計遊戲，更喜歡獵奇恐怖跟血腥。再加上他不缺錢，是同齡人中最喜歡的爽快“老闆”。
徐子皓認識陳向山的時候他才大一，只會比較基礎入門的Java小遊戲，只要換包裝，複製貼上就可以做。那時候陳向山忙的暈頭轉向，可以接一點私活但是薪資實在不夠，完全填不了醫院醫藥費的無底洞。徐子皓的出現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
年輕且稚嫩的陳向山那時候還不知道會面臨什麼，剛開始他被邀請做一些有些恐怖的小東西，類似於《小黑屋》、《黑暗森林》之類的解密向微恐小遊戲，但是難度沒那麼大，技術也沒那麼成熟。
等跟了徐子皓半年，他的水平在市場上提高了很大一個level，他也大概瞭解這位大老闆的套路了，他的遊戲也不是為了商用，就是為了私用或者跟網友交流，要是遇到實在喜歡的會發往海外市場，只是有錢人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愛好罷了。
直到他被邀請去徐子皓的一個郊區別墅，開在半山腰上，四周荒無人煙，唯有半山腰那點昏黃的燈光。陳向山去的時候還以為來錯了地方，連問了送來司機好幾遍。司機比他還要慌，嚇得屁滾尿流的走了。
黑黝黝的別墅寂寥無聲，唯有幾個個別房間開了燈，以及門口一盞燈影影綽綽，別墅看起來像好久沒有修整了，一面牆上爬滿了爬山虎。
陳向山覺得自已就像是誤入了什麼“荒廢別墅”無限流遊戲的開場，他還是鼓起勇氣敲了門。
開門的是個老爺子，看起來像是個管家。
別墅走進去就顯得沒那麼舊了，設施也都很現代化。一張巨大的家庭照擺在牆壁最顯眼的地方，一男一女看向鏡頭，笑面如花的樣子，而與之相對的是小徐子皓面向鏡頭面無表情的模樣。陳向山多看了這張家庭照幾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照片上的三個人，都長得很像。
管家帶著陳向山往走廊深處的一個房間走，他滿是溝壑的臉上帶著禮貌性的笑：“少爺在畫室。”
他還沒來得及推門，就被一個人撞開，陳向山認識，是他們同專業的一個學長，叫林凱。林凱近乎站不起身來，他的胃攣縮著嘔出一大片苦水，眼睛在不大明亮的光線下急劇放大，滿臉是驚恐，只聽見他重複著說：“瘋子……瘋子……”
陳向山叫了幾聲試圖問出點什麼，但林凱只是重複著“瘋子”的字眼。
陳向山只能硬著頭皮往裡面走，門推開之後確實像個畫室，光線不是很亮，正中央立著一塊黑色的畫板。
他仔細一看，並不是一塊黑色的畫板，而是一份完成的畫作，那是一顆被徒手捏爆的心臟。
畫的底色是濃郁的黑色，一隻瘦骨嶙峋的男性手掌用力嵌入心臟中，那是一顆血管、脈絡走向清晰的人類心臟，鮮活地搏動著，彷彿帶著人類熾熱的體溫，被這隻手暴力捏爆的一瞬間，肉沫橫飛，血液噴射而出。
畫面感很強，他好像都能看見血液在空氣中溫度蒸發的熱氣。
不得不承認，徐子皓的畫工非常有渲染力跟衝擊力，帶著一定的暴力和美感。
但是這樣一幅畫放在畫室的最中央，顯得有點詭異。
陳向山發現裡面還有一個門，門沒有關，傳來電影的音效。
陳向山這才意識到，這是徐子皓的遊戲室。投屏上是最近海外很火的一款逃生遊戲，徐子皓正全神貫注的操作著遊戲柄。
陰暗的環境裡只有畫面被操作的人物逃亡時劇烈的喘息聲和腳步聲，3D沉浸式的音響加重了這種恐懼感。這時被操作的壯漢突然暴起，渾身肌肉充血，舉起巨拳“砰——”地向前面砸去，只看見這個男人激動時頸部虯結的青筋，以及猙獰的笑容。
“砰——砰——砰——”這個壯漢揮著拳頭一聲一聲砸在前面那個npc身上，一下一下又一下，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直到一灘血跡噴射到了壯漢身上。
正好這個時候燈亮了，一個女人躺在血泊裡，她的肩膀以下全是血，左手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扭曲著，她的前胸到肩膀都爛了，物理意義上的爛了，猩紅的一片，全是零星的碎肉。她被活生生打死了。
此時這個壯漢臉上有一種癲狂的笑意，嘴裡罵著*itch之類的侮辱詞彙，而這笑意跟徐子皓的臉上如出一轍，他露出一個笑容，森白的利齒清晰可見，讓所見之人都會忍不住打個寒戰。
陳向山很難描述看到這一幕的震撼，他好像能夠明白為什麼林凱會被嚇得落荒而逃了，擱誰誰不跑。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只是個遊戲，他知道有的人確實會用恐怖遊戲裡的攻擊緩解壓力，但是他覺得很難說服自已他暴打遊戲裡女npc的理由。
正好這時候徐子皓轉頭過來，他對陳向山露出一個笑，說：“玩嗎？”徐子皓長得不醜，他留著中分長髮，更突出的是他的有些狠戾的氣質。
陳向山只是說：“老闆，我不玩，我來寫那個新副本的程式碼。”
徐子皓覺得沒勁，也沒勉強他，只是說書房在後面，邊上有床可以睡。
書房是個現代式的裝修，電腦主機滑鼠裝置都是頂尖的，陳向山看的眼睛開始冒光。
他一邊敲鍵盤一邊偷偷摸魚，他在學校論壇沒發現什麼說徐子皓變態的帖子，只有幾個說這個老闆大方的引流貼。估計全都刪掉了，或者是因為各種原因住了口。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單純就是口味獵奇?
正這麼想著，徐子皓推門進來，他的表情懨懨地:“等你做完這個副本我要看看成果。”
“好。”陳向山連忙應聲。
“你還有什麼事要問的嗎?”
陳向山想了想，說：“明天包不包早餐跟車費啊老闆？”
徐子皓像是對陳向山有些無語了，他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短不了你的，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