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瓜的路標非常實用。當他們沿著風越來越大的鄉村小道一路前行時,馬爾福已經能夠比較確切地猜出他們的最終目的地了。

“格拉斯頓伯裡。”他說,“有意思。”

赫敏緊鎖眉頭,一言不發。她對馬爾福的突然出現依舊耿耿於懷,毫不掩飾內心的不快。不過馬爾福並不在意。與其同那些惺惺作態的拜金女以及小得離譜的三明治共度無聊的下午茶會,不如與憤怒的女巫一同在英倫田園的細雨裡兜風,這可是一次難得的體驗。老實說,鄉間小路、奧地利民歌、嘟著嘴的女巫,這一切很荒唐,很有趣,也很好玩。

出於好奇,馬爾福伸手想按下汽車中央面板上的另一個按鈕。赫敏一把拍開了他的手。

馬爾福摸了摸被拍得生疼的指關節,心想,這個女人的身手還真是敏捷。

赫敏並沒有沿著通往格拉斯頓伯裡鎮的街道行駛,而是繞道去了森林邊緣的一處停車場。那裡有一條蜿蜒曲折的步行小徑通往林地。這個季節的林地溼滑泥濘,枝頭結滿白霜。

“來這裡做什麼?”馬爾福問。

“這是曼迪普路。”赫敏答非所問。她開啟車門,下了車。“我要出去走走。你可以在車裡等我。”

在車裡乾等?傻瓜才會這麼做。馬爾福搗鼓了半天,終於把車門開啟。下車走了幾步,僵硬的雙腿恢復了一些知覺。

赫敏雙手叉腰,打量著他從小車裡鑽出來的模樣。他能感覺到,她正在審視他的衣服(整潔的傲羅長袍,長袍下面是他常年穿著的筆挺西裝)和鞋子(保養良好的龍皮靴)。她沒再多說什麼。很顯然,她認為憑著這身裝束,他是走不了多遠的,那簡直再好不過。

赫敏轉身,徑直朝那條林間小路走去,邊走邊給自已施了一些驅雨和暖身的保護咒。馬爾福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也跟著照做。

當他們踏上曼迪普路時,馬爾福小心翼翼地施放了幾個探測咒,查探附近生物的蹤跡,不管是魔法生物還是麻瓜生物。除了附近空地上的幾隻狍子外,只有他倆。那是當然,只有瘋子和傻瓜才會在這樣的天氣裡外出野遊。

確認周邊沒有任何生物會跳出來襲擊赫敏後,馬爾福邁開大步跟了上去。

馬爾福很快發現,赫敏來這片樹林,不僅僅是為了散心或健身。她在找什麼東西,或者說是好幾樣東西。她不時向灌木叢中張望,撫摸樹幹,用手掌輕柔地攏住蕨類植物的葉片,研究它們。不過,她什麼也沒采摘,馬爾福也就打消了她可能是在採集食材的猜想。

兩人在林間逛了將近半小時,中間還停了一會兒,重新加固效果正在消減的水火不侵咒。

最後,赫敏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清單,低頭檢視。馬爾福從她身後偷偷瞄了一眼:

歌唱莎草

大膀胱草

皇家蕨

瓶爾小草

酢漿草

蜜柴胡

亞平寧半日花

比利牛斯半日花

鶴望蘭

刺芒柄花

流蘇苔

清單上的其它名稱已經被赫敏用魔杖一一劃掉,只剩最後一項——流蘇苔。

“流蘇苔是什麼?”馬爾福問。

赫敏嚇了一跳。她之前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完全忘了馬爾福的存在。她下意識地捂住胸口。透過戒指的輕微顫動,馬爾福感覺到了她的心跳加速。他原以為自已會被臭罵一頓,但赫敏的怒火似乎被與這份清單有關的某種興奮所取代。

“這是英格蘭境內一種較為罕見的苔蘚。”赫敏說。

“你為什麼要找它?”

赫敏重新邁開腳步,注意力集中在周遭的枯木、樹樁和其它可能長有苔蘚的地方。“因為它能證明我找對了方向。”

“找對了什麼方向?”

赫敏避而不答。“我只是想驗證一個理論。”

“什麼理論?”馬爾福追問。

“跟我的專案有關。”赫敏含糊其辭,似乎有點被惹惱了。

“苔蘚跟你的那些嵌合體細胞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至少沒有直接關係。”赫敏轉過身,透過雨絲警惕地看著他,似乎在權衡應該告訴他多少。“我在追尋一位被世人遺忘的女巫的足跡,她當年做了大量工作,包括對不列顛群島某些聖地的描述。”

“阿瓦隆谷?”馬爾福猜道。

“具體地說,是格拉斯頓伯裡的水井。至少,這是我的推測。她的著作現存不多,只剩殘篇碎片。她偏愛描寫植物,於是,我透過交叉比對稀有植物的分佈情況縮小搜尋範圍。當然,她的那些著作是幾百年前寫的,環境很可能已經發生變化。不過,英格蘭境內能夠同時生長歌唱莎草和蜜柴胡的地區少之又少。你也知道,這兩種植物通常是生長在截然不同的生態環境中……”

馬爾福一點也不知道。事實上,這些植物的名字,他一個都沒聽說過。但他沒有承認自已的無知,而是點了點頭,裝出低頭思考的樣子。

當馬爾福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赫敏不見了。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急忙拔出魔杖,四下張望。終於,赫敏的身影從路邊的溝渠裡冒了出來。她正跪在地上,專注地檢視著什麼。

那顯然不是她要找的東西。她重新站了起來,渾身沾滿汙泥,但表情看起來並不沮喪。

“正如它的名字,流蘇苔頂部有細小的流蘇狀結構。那是孢子囊,對於它所在的科屬來說,可以算是特別巨大了。每到夏天,它們就會變成粉紅色。當然,現在還早。”赫敏拍了拍腿上的泥土,解釋道。

難道這個女人還是個草藥學天才?馬爾福開始懷疑,波特和羅恩之所以在學術方面取得了有限的成功,主要是依靠拾取赫敏丟下的那些知識殘渣。

赫敏沿著小路繼續前行,時不時蹲下察看。林中一片寂靜,只有滴落在樹葉上的雨聲、偶爾傳來的鳥鳴聲,以及赫敏發現手上的東西並非流蘇苔時發出的嘟囔聲。這是一次靜謐的旅程,還有符咒能夠讓馬爾福保持溫暖和乾燥。自打從唐克斯手裡接過赫敏的案卷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已的這個決定感到慶幸。這無疑比傲羅的大部分工作要輕鬆愉快得多,至少可以不必時刻提防傷害咒和鑽心剜骨咒。

更妙的是,這還給了他一個擺脫同那些上流社會閒婦們喝茶的藉口。那些淑女們想必正端著茶杯坐在莊園裡,如果她們看見了赫敏現在的模樣,肯定會嘖嘖稱奇——衣衫凌亂,頭髮蓬鬆,滿身汙泥,寧可在溝渠裡爬來爬去,也不願找個有錢的丈夫過上體面生活。然而,就馬爾福所知,赫敏正在為整個魔法界做一件偉大的事,而那些上流名媛們,她們又為這個世界做過些什麼呢?

“我想我找到了!”赫敏驚喜地喊道。

馬爾福撥開幾株荊棘,又一次看到赫敏趴在地上。她正把臉緊緊地貼在一小片潮溼的青苔上,用力地嗅著。

“赫敏,你在幹……”

“它聞起來就像糖紙。就是它!”赫敏說著,一躍而起。

她的鼻尖沾滿泥土。在參天大樹投下的陰影裡,她的黑眸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臉頰被二月的寒風吹得通紅,幾縷溼漉漉的髮絲黏在唇邊。赫敏扭過頭,朝馬爾福揚起了一個短暫而罕見的微笑。

馬爾福震驚地意識到,赫敏其實很美。

赫敏拍了拍手,對著那叢苔蘚尖叫一聲,彷彿發現了價值數千萬金加隆的珍寶。

沒等馬爾福反應過來,另一聲嘶啞的尖叫從樹林遠處的某個角落傳來。赫敏猛地跳到他身邊,握緊魔杖。

古怪的尖叫聲仍在繼續。見馬爾福毫無反應,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情,赫敏困惑地問:“那是什麼聲音?”

“狐狸。”馬爾福說。

“哦。”

“發情的母狐正在呼喚公狐,尋求交配。”

“知道了。”赫敏說。

又是一聲尖叫。赫敏恢復了一本正經的表情,馬爾福看著直想笑。

赫敏拿出那份植物清單,劃掉了最後一行。“這是個好兆頭。呃,我是指流蘇苔,不是指狐狸。我們回車裡去吧。”

“這就完了?”馬爾福問。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當然不是。”赫敏說,“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在‘完了’之前,還有三千多件事要做。”

以馬爾福對她的瞭解,這個數字恐怕並非誇大。他們掉頭往回走。不用鑽灌木叢、跳溝渠,回程比來時快多了。

“你為什麼非要在聖燭節這天來做這些?”馬爾福問。在他看來,這類戶外活動最好是安排在五朔節,天氣會更好。

赫敏沒有理睬這個問題,反過來問他:“你母親的那些客人走了嗎?”

馬爾福變出一塊懷錶,看了一眼,撒謊道:“還沒有。”

“你確定?這茶喝得可真夠久的。”

“社交茶會通常會持續數小時,我母親最親密的那幾位或許還會留下來用晚餐。”

赫敏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惱怒,顯然對馬爾福賴著不走感到不快。“你為什麼不去別處待著?你母親不會知道你今天壓根就沒在工作。”

“我不走,我得保護你。”馬爾福說,“萬一你在野外遇襲,沙克爾會扒了我的皮。”

“保護我什麼?”赫敏環視空曠的樹林,“免受發情的狐狸打擾?”

“如果你肯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就能更好地評估潛在的威脅了。”

“老實說,我很後悔當初向沙克爾透露了這個專案的進展,如果說我從那次教訓中學到了什麼,那就是,今後絕不再向別人洩露哪怕半個字。”赫敏雙臂環抱,站得筆直。一片樹葉插在她的帽簷上,隨風搖曳,極大地削弱了她試圖擺出的威嚴姿態。

“很好。那我就繼續揮舞魔杖,等著那些神秘壞蛋現身,可以嗎?”

“不,你最好幻影移形到最近的酒館,舒舒服服地喝上一杯,等你母親身邊的那群女士走了,你就可以安全回家了。”

“需要注意安全的人不是我。”馬爾福說。

赫敏不耐煩地嘆了口氣。“你不能跟來。你只會給我添亂。”

“怎麼添亂了?我剛才不是也沒礙你什麼事嗎?”

“我接下來要去聖盃井花園。你要是一起去的話,就得偽裝成麻瓜,可你根本不會。”

“我完全可以偽裝成麻瓜。”馬爾福不服氣地說,“傲羅課程有整整一個單元,教授隱藏和偽裝的重要技能,我以優異的成績透過了這門課。”

他剛剛還在慶幸自已接手了赫敏這個案卷,現在又得體驗熱臉貼冷屁股的滋味。為什麼她事事都要和他作對?

赫敏揉了揉太陽穴。“我們在浪費時間,我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那我們走吧。”馬爾福說。

“先讓我看看你偽裝麻瓜的絕活。”赫敏挖苦道。她的眼神裡透著一絲絕望的期待,彷彿她已經預料到這是一坨狗屎,卻仍然抱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馬爾福把他的傲羅長袍縮成手帕塞進口袋,然後把他的西裝改為符合當下麻瓜時尚的寬鬆款式,又把龍皮靴變成了鋥亮的禮服鞋,最後把魔杖藏進手腕的皮套裡。至於髮型,他絲毫未動——無論作為巫師還是麻瓜,這個髮型無疑都已臻於完美。

“怎麼樣?”他在赫敏挑剔的目光下緩緩轉了個圈。

“如果我們是去多切斯特吃晚餐的話,你這身打扮再合適不過了。”赫敏嘆了口氣,“不過,勉強可以接受。也許我可以讓你看起來更像個精神煥發的年輕教授,而不是一個迷失方向的銀行家……”

她走到馬爾福身邊,親自動手改造。解下他的領帶,把那雙漆皮鞋變成麻瓜運動鞋,然後解開了他襯衫最上面的那粒紐扣。馬爾福心頭湧起一陣異樣的感覺。他暫時將這種感覺收起,準備日後再作分析。

“只能這樣了。”赫敏說道,依然是一副不情不願的表情。

“如果我們是在互相點評對方的外表,我覺得,你可能需要施放幾個清理咒。”馬爾福說。

赫敏將車窗變成了一面鏡子,發現自已從頭到腳滿是汙泥。“哦,天哪。”她急忙用魔法清除乾淨身上的泥土和落葉,然後用奇怪的眼神瞥了馬爾福一眼。

“怎麼了?”馬爾福問。

“沒什麼。”赫敏說。

“說吧。”馬爾福說。

“不。”

“說吧。”

“我只是……我原以為你會拿泥巴什麼的開我的玩笑。”赫敏說。

馬爾福沉默片刻。“那些日子早就過去了。”

赫敏整理了一下帽子,聳了聳肩。

馬爾福皺起眉頭。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但總有一天她需要知道,他是如何親眼目睹那些恐怖的思想造成的可怕後果,它們是如何在夜深人靜時縈繞於他的腦海中,而他又是多麼希望能夠收回當初所說所做的一切。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馬爾福說。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赫敏也嚴肅了起來。“好吧,我不該提起這個話題。”

“我也不該糾結。”馬爾福說。

“是啊。”赫敏揮了揮魔杖,車窗恢復了原狀。她的動作輕快了些。“那我們走吧?”

“走吧。”馬爾福說。

嚴肅的氣氛很快被馬爾福破壞了。他搗鼓了半天,滿頭大汗,也沒能開啟車門。赫敏只好繞過來,幫他開門。

令馬爾福意外的是,這次赫敏並沒有對他偽裝麻瓜的拙劣水平進行任何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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