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叛徒〔4〕

屋裡，時予盤腿而坐。

面前，是點蟲傳來的畫面，看著幽無夜吃癟，她心情頗好。

攤開手，透明瓷瓶裡爬行的水蛭出現。

揭開蓋子，時予咬破手指，擠出一滴血。

水蛭聞見血腥味，瘋狂吸食著。

蓋上蓋子，時予就勢平躺在床。

她在想幽無夜背後這條大魚，究竟是誰?竟能攪得四洲不得安生。

那次大戰，容不塵囚於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仙界七十二仙損失一半，唯剩二十四上仙升格為半神。

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得讓水火不容的仙魔二界攜手並進。

顏宇曾說過，這場禍亂並沒有結束，只要兇獸饕餮一日不除，總有一日，它還會捲土重來。

根除法子有二。

其一，饕餮好吃，幾乎吃盡四洲濁氣，力量龐大，除非有能運作相似功力者，否則無解。

而，容不塵誕生於濁氣，天生集世間汙濁氣於一身。

他，便是一解。

其二，饕餮未成兇獸前，是上古神獸之一，唯有真神可收服。

可，神界沒落許久，如今的仙、人、妖、魔、冥五界，受管於仙界。

幾千年來，最有望成神的妬凰和炎赤也僅僅聚得一絲神性。

想到此，時予閉上了眼。

第二條路，渺無希望。

第一條路，她絕對不會讓容不塵重蹈覆轍。

她知道有一秘術，和借屍還魂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過於違背天道，屬逆天行徑。

這一次，她帶著先知破空而來，若不能止，她也不介意再次逆天而為。

“扣扣扣——”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響起，中斷了時予的思緒。

開啟門，紅袖捧著朵聖潔的雪蓮。

“時姑娘，請笑納。”

紅袖恭順遞上雪蓮花。

“這是?”

時予伸手接過，花瓣上還帶著微涼的露珠，冷氣縈繞。

“時予姑娘體質特殊，未必承受得住魔域的環境。這雪蓮，是主上連夜去替姑娘尋來的。”

聽見此話，時予怔愣一瞬，心頭變得甜滋滋。

原來他惦記著她的身體。

“多謝紅袖姑娘，勞煩替我向容不塵轉達謝意。”

“自然。”

紅袖點頭，又道:“那就不打擾時予姑娘。”

說完就優雅離去。

時予合上門，並未注意到轉角處的身影。

紅袖探出半截身子，目光幽幽。

昨夜主上連夜召見她和蠻垣，吩咐蠻垣帶領一隊兵馬前往西南，又著黑鴉監視幾大執掌，尤其黑水潭。

而她自己，則是接到兩條命令。

一是將容不塵匆忙取來的雪蓮送給時予，二是此後貼身“照顧”時予。

“她很特別，妖身，仙骨，這是魔域從未出現的情況，倘若我們從此下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紅袖想起昨晚容不塵說的話，又想到方才，時予自然而然喚出容不塵的名字。

似乎她和主上很熟稔的樣子，在一想到自她到魔域的種種行徑，紅袖眉眼帶笑。

看來，主上的大業，成功指日可待了。

時予摸著雪蓮，微笑了一下。

坐到桌前，她撕下雪蓮，一點一點送入口中。

生吃雪蓮，她能最大程度吸收其中精華。

吃完一整朵雪蓮，時予閉目冥神半晌，疏通著自己經脈。

一身通暢後，時予精神大好，惦記著西南問題，她打算去找容不塵。

等到了議事大堂，幾大執掌分坐兩側，大堂中央，紅袖指著巨大的地圖，似乎在安排什麼。

時予沒有直接進去，而是退到角落，靜靜聽堂內動靜。

在她靠近大堂的時候，容不塵早就察覺到她的到來，見她又不進來，他心緒一動。

“無夜，你意下如何？”

容不塵伸出一隻手，頭輕輕靠了上去，斜斜望向幽無夜的方向，餘光卻瞥向了門外。

被點名的幽無夜，此刻心中甚是複雜。

今兒一早，受昨晚夢魘困擾，他本來心情煩躁，又接到容不塵命令，急急趕來議事堂。

得知容不塵將要派出異靈堂、武義堂前往西南，他很是不安。

異靈堂善奇門遁甲，排兵佈陣更是不在話下，而武義堂幾乎集齊了魔域各類武學天才。

這一番突兀的安排，著實震驚了他。

莫非，容不塵已經察覺到西南的動靜?

正沉溺於猜測中的幽無夜，聽見容不塵聲音，不動聲色地調整狀態。

“主上的安排自然是妙，只是不知，出動八大刑堂的佼佼者，這西南地界，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幽無夜試探著問。

他剛說完，大堂上其他幾位執掌也紛紛應和。

這來到議事堂，主上直接開啟西南地區的地圖，任由左護法紅袖安排軍隊駐紮位置。

容不塵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打著腦袋，一雙眼漫不經心地落到幽無夜身上。

眼裡的暗芒，逼得幽無夜不敢直視，那股不安感越來越強。

“許久不曾處理邊陲之事了，聽聞西南一帶，是人妖魔三界要塞，此地，不可不防啊，若是叫有心者謀劃之，那後果可想而知。”

從寶座上起來，容不塵一手負前，一手在後，拾階踱步下來。

行至浮蕩在半空的疆圖，他指著西南一處，說到“有心者”時，視線若有若無瞥向幽無夜方向。

只一下，幽無夜方寸大亂，內裡惶恐不安。

他很確定，容不塵必是知曉了些什麼。

此刻，他在敲打他。

站起身來，幽無夜身體前傾，雙手交叉抵住額頭，一派鎮定。

“尊上所言極是，如此重要之地，必當牢牢攥在手，我等也必將誓死追隨尊主，供尊主差遣，以共建魔域之繁華。”

容不塵睥睨眼前同生共死過的兄弟，聽著他的衷心發言，他臉上無一絲笑意，也不曾出手扶起幽無夜。

堂上氣氛怪異，一片安靜，眾執掌彼此眼神交流。

視線瞥向門外，容不塵終於伸手，虛扶一把行禮的幽無夜。

他也不說什麼，轉身回到了寶座上去。

端起茶，淺淺飲下一口。

“幽執掌好生衷心。”

門外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傳來。

時予含笑而來，朝著大家頷首示意，而後停在疆圖前。

“容不塵的安排，有備無患嘛，而且——”

她拖長尾音，笑容滿面環視一圈堂上眾人，然後走進幽無夜。

“我相信諸位也同幽執掌一樣，有著壯大光復我魔域的想法，是吧？諸位。”

其餘執掌一致點頭。

時予繞著幽無夜走了一圈，欣賞著他偽裝的樣子。

自容不塵點他名，時予便知，容不塵這是和她有著一樣的想法。

時間已經不多，他們得逼幽無夜主動聯絡西南，露出馬腳，好方便他們接下來的安排。

走了一圈又一圈，時予停下。

“黑水潭關押的都是些窮兇極惡之徒，這類惡徒最容易出事，比如，我聽聞集齊一定數量的惡魂，可煉製成陰邪的武功，甚者，還能通靈，倘若習得名為‘纂魘’的術法，那可是能養陰兵呢。”

時予一直觀察幽無夜，她離他很近，自然不會錯過他的任何異樣。

看見他在聽到“纂魘”而微顫的身軀，時予滿意一笑。

貼近些，時予嗓音甜美，用僅有二人可聽見的聲音，慢慢開口。

“你緊張什麼，這裡可沒有蛇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