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聽血總部是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地方，居住在這裡的活人都像是孤魂野鬼。
房屋稀稀疏疏地落在山坡上，血紅的瓦片反射著瘮人的冷光。
漆黑狹窄的小道總是靜悄悄的，時不時有一道人影閃過，卻也裹著寬大的黑袍，行色匆匆，像是幽靈之類的東西。
漆黑大殿的屋簷上，女孩穿著斑斕的長袍，按著刀立在那裡。
即使是寬大的長袍也無法遮掩她那高挑的身姿，寂寥的夜風拂過，衣袍翻飛，勾勒出誘人的曲線。
那是聽血的首領，莫琉璃。
她今天化了很淡很淡的妝，素白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潤，那本是極為冷豔的女子，今夜在脂粉的襯托下，竟然多了幾分媚態。
這是她學了很久的妝，她是很聰慧的女子，只是在做女人這件事上，總是一竅不通。
她忽然有了某種預感，也做了某種決定。
於是她精心化了妝，在朦朧的夜色裡站立在高高的屋簷上。
沒有人知道她要做什麼。
有一個穿著紅裙的女子慢慢接近她，最後站在她的身後。
女子眼神不安，語氣有些焦急地說道：“搖光聖地傳來訊息，死靈殿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會到達這裡！”
“原來是這樣麼，通知下去，所有人分散離去，放棄總部。”莫琉璃輕聲說。
女子鬆了口氣，恭敬行禮後迅速離去了。
不一會兒，靜悄悄的聽血總部忽然冒出很多人影，他們的穿著打扮奇形怪狀，各不相同，只是同樣身手麻利。
眾多人影在屋舍間和低空翻飛，不一會兒就隱沒在了夜色裡。
這群訓練有素的殺手即便是在逃跑的時候竟然也悄無聲息，動作快得像閃電。
很快，這裡陷入了徹底的死寂。
女孩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屋簷上。
……
一陣風吹過，山腳下出現兩個瘦高的身影。
他們穿著灰色的長袍，上面繡著猙獰的鬼臉。
他們的面板慘白得像是死人，雙目深深凹陷下去，顴骨高聳，渾身瘦骨嶙峋。
“就是這裡麼？”一人問道。
“錯不了，只是靜得離奇。”另一人回答。
“上去一探究竟便知。”
話音落下，兩人幾乎同時邁步，身形一瞬間消散，轉而出現在數里之外。
作為聽血的總部，這裡遍佈諸多陣法及禁制，但卻好似對二人根本無法形成任何的阻礙。
他們閒庭信步，但速度極快，很快就來到了山頂，立在漆黑的大殿前。
“看來訊息洩露了，殺手們都已經離開了。”
一人低聲說道。
“從決定來這裡開始，我們一路上幾乎沒有耽擱，但已經沒了他們的人影，可見這個組織效率高得嚇人啊。”
“這樣的組織才值得死靈殿惦記不是麼。”
兩人對視一眼，走到大殿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隨著厚重的石門緩緩開啟，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猙獰的血色王座。
以及，一雙威嚴的黃金瞳！
兩個灰袍人同時瞳孔猛縮，神色皆是難掩震驚。
王座上靜靜地坐著一個女孩，她的容顏絕美，但她的威儀令人心顫。
“原來是聽血的首領，您留在這裡是為了等我們麼？”
灰袍人輕聲開口，他們驚訝於女孩的威儀，竟然下意識地用了敬語。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緩緩站了起來，猩紅的長刀出鞘，在空中劃過一條淒冷的弧線。
灰袍人意識到這個極為驚豔的女子留在這裡與他們見面，並不是為了拉家常。
女孩懷著某種決心，似乎要與他們決一死戰。
這很沒有必要，灰袍人很不理解。
“像是琉璃姑娘這樣的絕世女子，一個人就抵得上整個組織吧，您的未來光芒萬丈，沒有道理與我們在此死磕。”
“是的，琉璃姑娘到了死靈殿會得到最好的照顧，您將來是要征戰帝路的人，而我們已然老朽，要不了多久您就會超越我們了，但此刻，您還是跟我們回去吧。”
“想來琉璃姑娘應該很清楚準帝與大聖之間的差距，這不是僅憑天才二字就能掩蓋的鴻溝，我們不知道您懷著什麼樣的決心，但此刻，束手就擒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一字一句的說道，語氣卻是出奇的客氣。
他們很清楚莫琉璃的份量，對方將來會屹立在雲端，成為這個天下最有話語權的人之一。
若非必要，他們不會用強。
莫琉璃的目光空洞，她終於開口了，語調空忽得像是一陣風。
“心早已病了，夢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話音落下，她一躍而起，刀光撕裂虛空，快若閃電，將整個黑夜照亮。
兩個灰袍人略微退後幾步，衣袍上沾了血跡。
“琉璃姑娘不要讓我們難做！”
回應他們的是更加浩蕩偉岸的刀芒，鋪天蓋地，神擋殺神！
兩個灰袍人的氣息猛地升騰了起來，像是兩座高山矗立在天地之間。
天邊風雲激盪，夜空中閃爍著血色的雷霆。
這竟然是兩尊準帝！
他們意識到這個前途無量的女孩已懷揣著死志，儘管他們不清楚理由。
但很顯然，一方不死絕這場戰鬥是不會停息的。
兩人全力出手了，準帝與大聖之間果然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只是一擊莫琉璃就被轟入大地之中。
忽然，天地之間燃起了滔天的大火，火光耀眼且致命，恐怖的高溫讓兩人面色大變。
“何至於此呢？”兩人輕嘆，都很是無奈。
回應他們的是淒冷的笑，這個笑聲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流淚。
莫琉璃燃燒了精血，依靠搏命的方式，硬生生闖過了準帝與大聖之間的鴻溝！
三人再度戰在了一起，這一次雙方都未曾留手。
莫琉璃進入了某種玄妙的狀態，她大笑著揮刀，每一刀都是畢生巔峰。
各種刀訣信手拈來，每一招之間的銜接都完美無缺。
武道中所謂的終末奧義，以刀通神的自我修養。
她是獅子是猛虎，是金剛是修羅，天地之間唯有她的刀，點燃了一切。
莫琉璃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但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就瘋了。
或許她只是累了，又或許正如她自已所說，她的心早已經病了。
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當席捲天地的大火終於熄滅的時候，有兩個頭顱滾到了她的腳下。
她按著刀立在那裡，整個人是透明的。
她忽然笑了，笑容溫婉，滿是如釋重負的意味。
她說：“可惜沒能讓你見到我化妝的樣子。”
風經過曠野，大地上滿目瘡痍。
她整個人隨著激盪的風，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