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了哥哥身上的憤怒，林清擔心的看著他，“哥哥…”
“沒事，我很好，別擔心。”林昇笑笑。“我接著給你講，嗯？”林清點點頭，繼續窩在林昇懷裡。
“當時爹爹和孃親成親後，兩人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當時的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狀元郎，啊不，是戶部侍郎一下朝辦完公事回來就縮在府裡縮在媳婦身邊，堪稱京城第一懼內。”
“真的呀，父親真可愛。”
“可不是，不過爹爹也從來不會把孃親拘在府裡，孃親想做什麼爹爹就陪著孃親去做。以前啊，孃親她喜歡釀酒，女兒紅桂花釀米酒等都是手到擒來。但唯獨有一種酒是孃親年年都會釀的。”
“是什麼？”
“青梅酒，每年五六月份的時候，青梅也熟的剛剛好，爹爹就會親自爬樹去幫孃親摘梅子，孃親則是在樹下含笑看著，囑咐爹爹小心一點。之後便會將爹爹親手摘下來的梅子洗乾淨，去掉蒂，之後把它們晾乾，再把它們泡到水中，泡好了後，放到糧食釀出來的酒裡面，貯藏上幾個月，等到秋天最熱的時候開啟，又酸又甜的，還涼滋滋，整個人都很舒服。”
“爹孃好開心好幸福啊。”
“是啊，他們成親後一年有餘就有了我，但是有了我後爹爹還是整日裡黏著孃親，跟孃親跟的緊緊的，我們春天的時候回去田野上放風箏，夏天的傍晚會一起坐在小院裡乘涼，看滿天的星星，秋天的時候會一起去山裡摘各種好吃的野果子，冬天的時候會一起在下著大雪的天氣裡吃烤肉和熱騰騰的鍋子，不久之後，你的到來讓我們這個小家變得更加幸福了。你出生的時候，我就看著你，好可愛，小小的一團，都不敢用勁，就害怕把懷裡這個粉嫩嫩的小糰子弄疼了，當時你用整個手握著我的手指，向我露出甜甜的笑。
我人都要化了，你絕對是上天給我送的禮物。”
“現在也是一樣，我現在也是哥哥的禮物。”
林昇開心，“是啊，哥哥終於把你找回來了。當年要不是那場謀殺，我們一家就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
“謀殺？”
“是，當時爹爹身為最年輕的戶部侍郎，先皇極為看中他，不僅讓他參與很多政事，並且還有意提拔他做戶部尚書，整個朝堂都蜂擁四起，都在說林家發達了，戶部這麼有油水的地方被這麼年輕的人管理著，可是，相應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父親是前途無量，可卻有很多人都在眼紅他的位置。而其中就以守舊派的康苟為首，他是萊陽王的門生，也是被觸犯到直接利益的人。”
“利益？”林清抬頭問，“父親觸犯了什麼利益？”
“當時各地封王的利益。”林昇回答，“先帝在位時我朝根基不穩，在外，不僅有各地封王把持著許多封地的權利，在內，也有著世家大族佔據著官場，久而久之，形成了一股難以根除的力量。這在先帝心裡，便成了心腹大患。因而上任後便開始潛移默化地削弱世家大族的權利和各地封王的權利。而父親，和先帝的思想相同，他也認為，不根除這些勢力，真正的人才就不會出現，天下就不會得到更好的治理。百姓也就不能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因而他便積極遊訪各地，結識眾多人才，並在上任後，公正不阿，對貪贓枉法之徒絕不放過。但也正是因為他的有作為，為爹爹招來了殺身之禍。”
“自從新政推行之後，父親就屢次遭到刺殺，但是，一次兩次是幸運，人不會一直不幸運。原本溫柔的孃親天天因為父親的事擔心的吃不好睡不好，爹爹實在不忍心看著孃親為他擔心，便承諾等到他手上的最後一件重要的事辦完，便辭官和孃親一起回老家生活。”
說到這裡，林昇的語氣逐漸顫抖起來，林清看的心疼，用力抱緊，“哥哥別怕，小清在這裡。”
“後來，爹爹在朝堂上提出辭官回鄉，瞬時遭到了不少的反對，先皇也頗有微詞，但由於爹爹堅持，再加上爹爹做的貢獻，先皇顧念他的功勞，還是點點頭放他走。就在我們認為事情都塵埃落定之時，變故陡生，你那時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生病，高燒不退，整個人也哭的要暈厥過去，爹爹和孃親實在是束手無策，來了個遊方郎中，他告訴爹孃，你這是魂體不穩，城西的普陀寺裡的高僧有辦法壓制，因此爹孃冒著大雨就要去寺裡求大師救你。”
“那個時候，我多少歲？”林清顫抖著語氣問，像是要求證一個事實。
“三歲多，你當時還小，記不起來是自然的 。”林昇回答。
得到答案的林清眼裡閃過一絲恍惚，接著又問，“之後呢？”
“之後，我和爺爺就在家裡等著爹孃和你回來的訊息，不知道那個時候怎麼了，我總是心神不寧，一直窩在爺爺懷裡問，‘爺爺，爹孃什麼時候回來啊？’
‘阿昇不怕，他們很快就回來了。’
‘我有點怕’
‘不怕，爺爺在呢，啊。’爺爺的手撫摸著我的頭，我在他的懷裡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轟然間，一陣雷聲，把我給吵醒了，我醒來後只看見爺爺在哭，他的眼淚那麼多，好像能把整個世界淹沒一樣。
我看到了漫天白綾，在他的身後，整整齊齊地放著兩個棺材，裡面是爹和娘，他們睡在裡面，我怎麼叫都叫不醒。而旁邊是臉色灰敗，昏迷不醒的你。”林昇語氣顫抖，眼淚止不住地流，恍然間，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雨夜。
“爹爹，孃親，你們怎麼在這裡啊，這裡面好冷啊，不要睡這裡好不好，起來跟小昇玩好不好，爹爹，你跟小昇說兩句話，我好害怕，你來哄哄爺爺，爺爺他哭的很厲害，孃親，孃親，你別睡了，你讓爹爹醒醒，你看看弟弟，弟弟他現在睡著，我叫不醒他。”小林昇在雨裡不停地叫著，沒事的，沒事的，他們只是睡著了，多叫叫他們就會醒了。
直到黑藍色天幕下，一個披著玄色披風，戴著銀冠的男子大跨步走了進來，他面容俊朗，臉上卻帶著抑制不住的悲傷，走進來後他直接要給林老爺子跪下，“老師，我對不起您。”兩行清淚流下。
“陛下別跪，老頭子受不住這樣的大禮。”
老爺子顫顫巍巍，一夜之間竟老了數十歲，看著師傅的背影，顧曦再沒忍住，痛哭出聲，“對不起老師，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阿澈就不會出事，對不起。”他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跪在了棺槨面前。
林昇奇怪，“皇帝叔叔，你幫我叫一下爹爹孃親好不好，他們不理我。”
顧曦一把把林昇摟住，痛不成聲，“小昇，對不起，對不起。”
感受到肩膀上的男人不住的哭泣，和身後不停擦眼淚的顧頎，林昇緩慢地轉過頭去，身上沒有一絲力氣，他爬進去，牽著母親的手，終是忍不住嗚咽，從小聲抽噎，變成了嚎啕大哭，他再也沒有爹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