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起身出了鳳鳴殿。
星星閃閃的夜空下，輕柔飄著晚風，林清停下了腳步，獨自一人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身後，等了許久的白芷把早已煨好的雞絲粥端了上來，“主子，這是剛才你吩咐熬的雞絲粥，公子下午沒有吃飯，吃這個最為合適。”
“好，給我吧。”林清接過白芷手上的粥，又吩咐，“今日天也不早了，你們都去休息吧，這兒也沒什麼事了。”
“是。”白芷福身退下。
白芷退下去後，林清轉身端著粥進了內殿，林昇正在內殿發神，他託著腮幫子，眼睛驀然失去了焦距。連林清什麼時候進來都沒有發覺。
“哥哥，先喝點粥吧，剛才段兄走前對我說說你今天下午還未曾進食，現在天色已晚，不宜吃得過多，你先喝點粥墊墊肚子。”林清把粥放到桌子上，邊給林昇舀了一碗粥。
“嗯，好。”林昇走過來，坐到林清旁邊，“小清不吃點東西？”
林清乖巧點頭，“不了哥哥，我和顧頎已經吃過了。”林昇沒有多說，拿起勺子便開始吃了什麼，雞絲粥的味道醇厚，燉的軟爛香甜，饒是心裡有再多不適，一口喝下去也稍微有點好受了。
看著哥哥吃東西的林清，不知道為什麼也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他憋出了一句話，“哥哥吃完飯後，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你先顧著自已最好。”
說完這句話的林清便準備起身去給林昇鋪床了。
“等等。”林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清回過頭，就看見了林昇帶著笑意的雙眼，“下午的時候某個人想問我什麼呢，自已都忘了。”
林清委屈巴巴，慢慢走過去坐下，握住了哥哥的手，“我害怕哥哥不舒服，你今天的樣子我很擔心，感覺你心裡有很多事。”
林昇放下碗，嘆了口氣，手指點了點林清，“原本我打算一直瞞下去的，這些事我和顧頎知道就行了，你小的時候家中出了很大的變故導致你痴痴傻傻，當時沒法子告訴你，直到轉機的來臨，因為兩位先生的幫助，我才終於等到你回來，但我又害怕你被捲進這件事裡面，再次受到傷害。”
“所以你就打算自已扛下來嗎？”林清問，“我小時候的時候，只知道自已是被師傅撿到的，我不知道自已從哪裡來，小時候的記憶對我而言完全是模糊的，哥哥，我小時候真的很怕，我很怕那種全世界都說為了我好，但卻把我自已一個人留下，為了所謂的安全，而我卻什麼都不能做。大哥，我現在不像小時候那樣什麼都做不了，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你和爺爺。”
看著眼前堅定的弟弟，林昇眼睛裡這個身影彷彿和小時候跟在他後面要糖的身影重合了起來。他眼睛彎起來，“真好，我們小清也是長大了吶，哥哥也可以靠靠你了。”
喝完粥後，沐浴過後剛換上林清給他準備的寢衣的林昇一出來，就看見了靠在窗邊等他的林清。
“哥哥，好了呀。”林清開心的把頭枕在林昇的膝上，“你給我講講爹孃的事情吧，我好像知道他們都是什麼樣的人。”
林昇自然是答應了下來，再沒有推辭。我的印象中，爹爹和孃親算是真正的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隨著林昇溫柔地聲音，林清恍若真的看到了自已的爹孃。
慶曆五年春，是一個頂好的絕好的季節。春風拂人面，給人們都帶去了風中夾雜著的草木香和花朵的清香，天氣晴朗，街道上的人們都洋溢著熱情的笑容。無他，正是因為今年科舉殿試已然舉行完畢，百姓們也著。爭先恐後都往前面擠，都想看看今年的狀元郎長什麼樣子。
“聽說今年的狀元郎可是赫赫有名的四海書院院長林海的獨生子林澈呢，哎呀，真是虎父無犬子。做父親的學問那麼大，教出來的兒子果然不一般啊。”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他還是三元及第呢，這次的文章被陛下大肆嘉獎，直接點了狀元呢。”又有人在人群裡面科普。
雨順樓二樓視窗邊，一位穿著綠色長裙的嫻靜女子正在窗邊看著下面的人群，聽著下方人群裡溢位來的毫不掩飾的誇獎和羨慕，她的唇邊也揚起了笑意，帶了些許自豪之色。
旁邊伺候的侍女打趣，“大早上的小姐就這麼高興，剛吃了早飯就迫不及待地來雨順樓喝茶，我看啊，喝的恐怕可不是茶，而是別的吧。”
李梓桐臉上閃過紅暈，“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呢，明明今天早上就是你說好久沒吃上雨順樓的點心了，硬是嚷著讓我帶你來，怎麼如今又成了我的過了。”
侍女笑的更歡了，“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錯，小姐都為了奴婢著想。”
李梓桐坐在座位上，臉色如常，但心卻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正當兩人一杯又一杯喝茶的時候，敲鑼打鼓聲漸近，一溜長龍過來，百姓呼喊的更熱鬧了。
“這狀元爺也太帥了吧。”
“哎呀，都好看的，我看那個榜眼也不錯啊，你知道叫什麼嗎？”
“去你的，我上哪知道去。”
剛聽到狀元聲音的李姑娘就向下看去，隊伍走到了雨順樓下，聲勢達到了頂峰。林澈騎著高頭大馬，身上戴著大紅花，抬頭望去，就看見了綠衣女子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目光。輕笑了一聲，眉眼所及，皆是溫柔繾綣。
這就是我要嫁的人嗎？
這就是我要娶的姑娘嗎？
兩顆心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
同年九月，林澈終於娶到了和他小時候結親的那個姑娘，接親的那天，天邊紅霞似錦，從轎子裡把人接出來後，林澈的嘴角上是一直彎不下去的笑意，他們是被祝福的一對。
晚上掀開蓋頭的時候，林澈看到的就是身披紅裳的梓桐，他不由得痴了，“娘子，你真好看。”那李家姑娘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從此，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哎，要我說，這林家小子和李家姑娘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郎才女貌啊。”
“可不是，一個是狀元郎，一個是京中久負盛名的姑娘，要不怎麼說，聰明人看上聰明人呢。”每一個參加了他們婚禮的人都這麼說。
“是這樣的啊，那以後呢。”林清笑著說，真好，他何德何能能有這麼有才華的父親，溫柔的母親。
“之後啊。”許是美好的事物終究會被撕裂，林昇的臉上也帶著難過，悲傷還有抑制不住的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