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小飯館的生意實在是算不準，結果就是在楊木林以為有空那個點，生意格外火爆，於是去小街口接人的就成了閒在家的楊曉。她接到電話時，正叼了根黃瓜，澆澆花，弄弄草，她還想反駁一下，她也不閒，那邊的吵鬧彷彿還帶著熱氣，好吧，一對比她真挺閒的。
小街口算是順澤的一個車站，平日便有些人多，今天卻好像格外熱鬧。楊曉到的時候，太陽格外囂張的掛在頭頂，她往通風的地兒站，恨不得整個人都縮在草帽的陰影裡，不遠處還圍了一圈人，彷彿不知炎熱。
她低頭翻找奶奶發來的號碼，人群裡隱隱傳來什麼明星的字眼，楊曉下意識瞥了眼，有人分開人群低著頭想往外走，白色鴨舌帽，一身不知品牌的休閒衣，襯得身形線條格外流暢。
她輸著電話號碼，想著好像還真有點那麼回事。
手機鈴聲響起又混入吵鬧聲中，很快被人接起，“喂”，像夏日的冰啤，在喧囂聲裡格外清晰。
“你抬頭。”
顧晟嶼接著電話穿出人群，沒來得及反應那熟悉的聲音，就在下意識抬頭望出去時，猝不及防地迎上一雙漂亮的眼眸。
“走啊，明星顧，帶你兜風。”
或許是欣喜也會讓人產生錯覺，顧晟嶼覺得楊曉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好像也帶了笑意。
鴨舌帽下的面容依舊帥氣，眉眼間是少年人獨有的意氣，他拖著行李箱朝那個帶著草帽，叼著半截黃瓜的人走過去，笑得有些無奈，“這次真是巧合，你信嗎？”
楊曉自然而然地幫他接走手上的包，“上次不是巧合啊？”
顧晟嶼咳了一聲，“半巧不巧吧”。
楊曉帶著他往停車區那邊走，風揚起她的長髮，她回頭說了句什麼，隨著風散開，顧晟嶼沒太聽清，只聽見後面帶著玩笑的問話，“兩三天不見都在大爺大媽圈子出道了啊。”
“剛把一個爺爺調好了靜音的老年機，大爺高興，把我介紹給了別的手機有點毛病的爺爺奶奶，就聊上了。”顧晟嶼在看她的草帽。
然後就有個奶奶說他長得像電視裡的大明星，心腸還怪好。
楊曉的思緒跑遠，她覺得顧晟嶼就是樂於助人，幫她的好幾次也就像順手幫大爺大媽那樣，沒什麼特別的，說不定那邊拌嘴的兩個大爺打起來，第一個衝上去拉架的人就是他，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前面放假回來，幫隔壁奶奶存了個聯絡人，奶奶高興啊，直誇我能上京大。”楊曉帶他往停車那邊走，“那語氣堅定的，差點我都相信了。”
顧晟嶼低頭笑了下，“順澤很美。”都挺美的。
楊曉腳步微頓，恰巧停在一輛銀白小車旁。
“那裡又小又舊的，還想學別的古韻小鎮，你爸好不容易出來的，年年唸叨著回去做什麼。”楊母在外人面前就像一隻高貴的白天鵝，在她面前倒是毫不在意這些，她記得那天一言不發的楊父，她再也沒央求過他們帶她回來。
“你有駕照嗎？”顧晟嶼的聲音是明顯的不相信。
楊曉回過神，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越過顧晟嶼視線裡低調的賓士，笑著帶他往裡走，“接你是要用專車的。”
轉身看去，那輛粉色的電三輪在一排暗色的車裡格外騷包。
……
“出發”
楊曉的草帽摘了丟在一旁，換成了頭盔，和顧晟嶼頭上的粉得一模一樣。
“我親自刷漆，好看吧？”
顧晟嶼給出肯定，“酷呆了。”
或許是這句話真的說到了楊曉心裡，她回去就發了個朋友圈，顧晟嶼是後來才看見的，因為楊曉來加了他，或許是覺得真的能遇上這麼多次也是種本事吧。
她的頭像是個抱著花的卡通娃娃，朋友圈設了三天可見，掛在最上面的就是剛剛發的那條，沒有文案，就丟了幾張圖在那裡，簡單的不行，偏偏就讓人想要去猜去想，很像她。
粉色的車，藍色的天，綠色的樹，還有兩個粉色的頭盔，每一張的色彩搭配都極好。
顧晟嶼還能在下面看到熟悉人的點贊和評論，楊曉沒空去看朋友圈評論，她端著剛出盤的菜出來，看著那邊黏在一起的一大一小，感嘆顧晟嶼這張臉還真是亂殺，
“楊可可，你的鼻涕泡都要黏哥哥衣服上了”。
楊可是叔叔家五歲多點的小兒子，人小鬼大，從顧晟嶼進門就黏在他身上，他想去廚房搭把手，楊可偏要抱著他大腿，讓他陪著搭積木。
現在顧晟嶼一手由他拽著，一手扒拉手機，小屁孩還要湊過去看一眼。
“走嘍”，顧晟嶼把手機揣兜裡，抱起楊可，“我們去洗手吃飯。”楊曉就環手靠在門框邊，他抱著小孩湊到跟前，“讓姐姐看看，哪裡有鼻涕泡。”
楊曉都懶得搭理他倆。
這頓飯是歡迎楊曉和顧晟嶼他倆到來，爺爺奶奶鼓搗了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一家人招呼著顧晟嶼樂呵呵地上了桌。
楊可破天荒地爸媽都不捱了，拖著凳子到顧晟嶼旁邊要坐下。楊曉不是個招小孩子喜歡的人，楊可肯黏她純粹是因為這孩子是她看著從打橫抱那會長這麼大的，顧晟嶼不同，見了一個下午，就把小孩哄得乖乖的，和楊知倒挺像的，一樣惹人親，看看自家老爺子，看著顧晟嶼闆闆正正的樣子，嘴都合不攏了。
“麻煩你了。”最後嬸嬸也喊不回來楊可，只能無奈地笑著對顧晟嶼說道。
“不會，可可很乖。”
楊可也算乖，就是吃飯磨蹭了些，楊曉想把吃個青菜都要擺個盤的小孩丟出去，顧晟嶼能馬上耐心地給他夾小塊些的菜。
楊曉不禁偏頭打量他，顧晟嶼吃相極好，好像不太習慣吃飯時說話，楊叔他們問起他事情時，就停下碗筷認真回答。他們在說廣告的事，楊曉這才發覺好像不是簡單拍個影片的事，顧晟嶼講到策劃，還有後面宣傳特點對這個小鎮上人們的合適度，要講究，也要接地氣。
他應該真喜歡這個工作，也真喜歡小孩子。
楊叔挺重視這次廣告，收拾完碗筷，他們還有事要談，楊青松坐在外面的竹椅上點了只煙，老人家挺自覺的，平時都不怎麼抽，所以那絲煙冒起的時候彷彿一併勾起了太多沉寂下去的事，孫紅花知道，扭頭看了一眼，“想起來小知了？”
“嗯”，灰白的菸絲好像鑽進了楊青松的眼睛，“小知也愛拍啊，廣告，當年還拿了獎”。
楊曉在門口靠了好久，她好像也聞到了那股淡淡的煙味，最後往兜裡摸去卻只探到幾顆糖，老人的咳嗽聲傳來，楊曉探頭看見孫紅花倒了杯水遞過去，腳步頓住，她轉身拉著跑過來的楊可往外走，“走，我們去外面玩會兒”。
幾個小孩子湊在一起就能鬧起來，她懶洋洋地靠在樹上發呆，紅棕色T恤，一條米白色短褲，整個人灑脫又隨性。她在想是不是每個小孩子都喜歡跑來跑去的玩，也不知道在高興個什麼，好像也不對，楊曉又想起來，應該也不是每個小孩子都喜歡，比如她和楊知小時候，就沒這樣撒歡似地跑過。
突然的，右肩被人輕點了一下，楊曉偏頭左看，顧晟嶼抱著手臂，含笑的聲音從右邊傳來，“最基本的信任呢？楊曉”。
她又懶洋洋地回過頭，幼稚鬼，“早崩塌了”。
“怎麼吃過飯就悶悶不樂，可可搶你雞腿難過了？”
楊曉在看不遠處褲子都要跑掉的楊可，聽他這麼一問，扭頭看他，目光片刻相交匯，她又不想和他對視，抬頭看別處，“誰和小屁孩搶雞腿”。
“也是”，顧晟嶼瞧見她移開了視線，垂眸應了一聲，最後從衣兜裡摸出幾顆糖遞過去，“爺爺說今晚我住哪由你安排，所以開心一點”，他頓了下，看著楊曉留了草莓味那顆糖在他手心裡。
他衝小屁孩招招手，楊可立刻邁著小短腿跑過來，“哥哥”。
“哥哥給你拉褲子”，顧晟嶼馬上就轉了話題。
楊曉注意過好多次他柔軟的頭髮，這會兒不同，她看著他流暢的後頸線條收入衣領間，他身上有股子勁，是無論什麼隨意或其它的行為都掩不去的，真的挺像一個人。
楊曉嚥了下口水，半蹲著的人已經拍拍小孩子的頭，“去玩吧。”
“顧晟嶼”，楊曉叫他，“你認識……”楊知嗎？
“嗯？”他起身，沒聽清她的後半段話，“什麼？”
“奶片糖”，她卻很快改了口，“奶片糖認識嗎？”
她從兜裡摸出幾顆剛剛哄小孩剩下的遞給他，顧晟嶼滿臉都寫著，“你看我信嗎”倒也沒有問，笑著道謝後接過糖。
“不客氣，補補奶。”
“咳咳”顧晟嶼輕咳一聲，懷疑自已聽錯了，抬眸望她。
楊曉為自已的嘴瓢沉默了下，面上卻不顯，繼續胡扯，“補補腦”。
視線裡的楊可在玩水，她只想趕緊過去把人揪住，顧晟嶼動作卻比她快，手中溫熱的觸感一瞬間就離開，手心裡的糖被換成了果糖。
“那都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