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宜好一陣子沒下雨了,楊曉覺得這幾天悶熱得要命,等到錄取通知書陸陸續續在各個學習期待的目光中送達的時候,終於落了幾場又大又急的雨,宋鋒月的通知書到那天還和楊曉打了個電話,“曉曉,我的通知書送到家了,好漂亮啊!”

然後兩個人猛地想起來一件事,楊曉的錄取通知書地址是家裡,楊曉這邊電話還沒掛,楊青松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曉曉,你在哪呢,回來一趟吧。”

那會的雨絲毫不見減小的意思,噼裡啪啦地砸在緊閉著的窗戶上,窗邊放著的芍藥因為窗戶關晚了,被雨打掉了好些,直接給她表演了個仙女散花。

她想等收拾完那些花瓣再走的,可楊青松和周萱惠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來,她一個沒接的摁掉,給楊青松發了個語音過去,“別催,打不到車”。

其實這事也遲早要讓他們知道,但楊曉還是沒打算現在就去和他們說,她打算開學那天再攤牌來著,這幾天她都有些失眠,顧晟嶼接了個魚莊的活剛走,前面沒走的時候就來找她的時間就挺多的,看她臉色不好問了幾句,只是楊曉也素來會偽裝,只說是在愁賀老闆花店要關門的事。

她怎麼就忘了改地址呢,宋鋒月說有些實在躲不過去的事情可能是天意,楊曉給她發了個訊息表示贊同,然後乖乖打車回別墅。

不出所料的,周萱惠和楊青松都在,她換了鞋進客廳,看見茶几上被拆開的錄取通知書,兩個都看著她,好像桌上的東西是她做了什麼事兒的罪證,周萱惠蒼白著一張臉,兩個可能已經說過什麼了,她還喘著氣。

“媽,爸”,她乖乖叫人,走過去站在那,也沒坐下。

“你瘋了,楊曉,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你拿我當媽了嗎?”

或許是這幾年楊曉對她的安排雖然不滿意,但最後也都言聽計從,周萱惠從來都沒想到楊曉會直接就填了自已的志願,震驚之餘就只剩下憤怒了。

“還有你這個頭髮,我上次就想說了,什麼樣子,啊?”

楊曉忽然就想起來顧晟嶼的媽媽,他談戀愛真的是一點也沒藏著,顧阿姨應該是沒多久就知道他倆在一起了,有次打電話來,楊曉也在旁邊,她打了個招呼,那邊就興致沖沖地問她可不可以開個影片,語氣卻溫柔,聽到她猶豫了一下就立馬移開了話題。

不過最後還是打了個影片,顧阿姨同樣精緻,身上那股書卷氣很吸引人,楊曉覺得顧晟嶼的眼睛應該就是隨了母親,她知道楊曉租了房,但什麼也沒多說,只笑著招呼楊曉說可以到家裡吃飯,顧晟嶼在縫隙裡探頭問了句,“媽,前面我出去拍攝,你怎麼不問問我回不回來吃完飯”。

“你是不認得路啊,還是找不著門啊”。

楊曉在一旁聽得想笑,她挺羨慕的。

“那您拿我當女兒了嗎?”她看著周萱惠還是輕飄飄問了一句,也許是這段時間和顧晟嶼待久了,那些她曾經套在身上避免麻煩的乖巧就都卸下了,“媽,行了吧,您只是逼著我成為另一個楊知。”

“那是我逼你的嗎,那是你該做的,你該向知知贖罪!”周萱惠忽然就從沙發上站起來了,指著楊曉的手都有些顫抖。

周萱惠的歇斯揭底是楊曉沒想到的,挺好笑,她之前就特想和周萱惠吵一架,她覺得能吵起來起碼還帶著情感,好過冷漠,現在死死盯著她的女人脖子上的青筋都出來了,楊曉看著莫名生出一股疲憊感,她忽然就不想和她吵了。

“我再說一遍,我姐的死和我沒關係。”楊曉看著面前的人說了句,彎腰想去拿桌上的錄取通知書,猝不及防的,清脆的一巴掌就甩到了她臉上。

楊青松似乎也沒想到,輕輕哎了一聲,房間忽然就沉默下來,只留下外面的雨聲。

她有些懵,反應過來又不意外,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彈鋼琴的手打人原來也可以這麼疼,楊曉低頭站著沒動,倒是周萱惠像抽乾了全身的力氣一樣,跌坐在沙發上,拍著胸脯,楊青松回過神看了眼站在那的楊曉,然後給周萱惠拍著背。

“憑什麼,我的女兒死了,你還可以高高興興地去上想去的大學?”

“憑什麼啊,就是你害得她,白養你這麼多年,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東西。”

楊曉吸了口氣,抬眼望著那個平日高高在上的女人一副瘋魔樣,周萱惠這個狀態很像楊知才去世那會,那會她不讓楊曉回家,見不得她,楊青松什麼也沒說,因為不在家也挺好,聽不到她這些咒罵,現在又那樣了,楊父拉住她,第一次大聲和妻子說話,他說夠了,然後拉著她回了臥室。

可楊曉還是聽見了,她覺得高三那會,周齊要是沒拉住她也挺好的,她腳下像生了根,站著沒動,直到周萱惠最後一句話傳來,

“小顧說得對,知知是獨一無二的,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不配和她一樣。”

楊曉眨了下眼,拿起了桌上的錄取通知書,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窗外有棵海棠,應該是六七歲那會種的。種好樹那天,周萱惠和楊知說著海棠花的故事,楊曉一就個人看著那棵樹,不看她們,心裡卻希望周萱惠也能把她拉過去,說到底那會也就是個幾歲的小朋友。

結果拉她的人是楊知,她拉著楊曉問周萱惠,“媽媽不愛妹妹嗎?”

她看著楊知說,“媽媽愛妹妹”,挺好笑的,那會周萱惠的眼睛都沒往她這邊落,她還是很高興,一直信到現在,她其實很好哄的,那天楊知說,“知知也愛妹妹”,後來她周萱惠再怎麼偏心,她沒讓那些錯誤的情緒落到任何人身上,只覺得是自已不夠好。

“世界上的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母親。”

“母性的力量,勝過自然界的法則。”

樹影落在她的身上,晦暗不明,又好像是在擁抱她,她弓著身子,其實十八九歲的少年人也會有很多無奈,不是枝葉扶蘇的時候,撐不起心中凌雲志,向未來走的每一步都有過去的影子,她能做什麼啊。

楊曉最後回了南雲街那邊,進了房間鎖了門,把溼噠噠的衣服換下去洗了澡,最後一個人窩在陽臺上點了根菸,任由身上那股白茶香味被難聞的煙味覆蓋。

她平靜得很快,自已都挺意外的,顧晟嶼應該是趁拍攝的空餘出去逛了,給她發了好幾條訊息,有張照片,是那邊的花市,他說挺多花沒見過的,後面帶回來給她看,她一隻手上還有煙,就用左手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戳回去。

morning: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那邊回得很快,但可能還是在忙,言簡意賅的。

嶼:應該還有兩天,出什麼事了嗎?

morning:沒有,頭髮有些褪色,想約你一起去染藍來著。

那邊頓了一下才回。

嶼:行啊,算情侶款嗎?

其實楊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象過他染藍色頭髮的樣子,他面板白,底子又好,肯定好看。

morning:紅藍出CP,要不?

嶼:紅色啊,那得考慮一下了。

快到傍晚那場雨終於停歇,只是整個城市都染上了溼意,楊曉換了套黑色的衣服上了墓園,她抱了一大束洋桔梗,走近些才發現那裡已經擺了一束花,應該放了有幾天了,花葉都有些蔫了楊曉把花放在旁邊。楊知最喜歡這個花,她說洋桔梗的花語是真誠不變的愛,後來楊曉才知道,永恆的思念也是它的花語。

“姐,好久沒來看你,高考啊,有點忙”。

周遭都是溼的,楊曉就站在那兒零零碎碎地說著話,“她說你很喜歡法國,所以讓我代替你去看,你喜歡廣告,讓我也去學,可是姐,你知道的,我不喜歡”。

楊知比她大兩歲,小時候周萱惠偏心,但她不會,她是家裡最疼楊曉的那個,其實她兩很不一樣的,長得不怎麼像,性格也不一樣,那會她兩高中不在同一個學校,楊知在一中讀高三,她在三中念高一,兩個人約了週末見面,楊曉總是提早就到了,楊知對外人還能堪堪踩著點到,對自家妹妹就不自覺磨去幾分鐘,楊曉每次都等的暴躁,又輕易被楊知拿出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哄好。

只有最後一次,楊曉去買花耽擱了幾分鐘,等她趕到時,看見的就是楊知的最後一面,她從醉駕闖紅燈的車下救了一個小男孩,

“姐,你也太小氣了,我就遲到了幾分鐘,你就再也不等我了”。

16歲那年,楊曉弄丟了一束桔梗花,她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去撿。

楊知離開了,可在周萱惠那兒,離開的只能是楊曉。

“姐,下次再來看你,不過可能要久些了,我替你去巴黎看看”。

雲朵厚厚的壓在天上,她來這裡看過太多次天空,每次都能見到它不同的景象,可週邊的柏樹好像永遠也長不高,就那麼呆呆地立在著,風來了才輕輕動一下,陪她一起站成用盡所有力氣才能向上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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