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三天就開學了,去北京的機票早已訂好,學費和生活費也已存進卡里。如果沒有這該死的白血病折磨著銘心,我該是一個無憂無慮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然而,我現在是一個憂慮重重看不清前方的迷茫姑娘,像一隻海鷗徘徊在起霧的蒼茫大海,無法看見落腳點,只能不停地飛啊飛,再累也不能停下來。

我打電話給陳一飛:“喂!小混蛋,出來吃宵夜吧,我睡不著!”

陳一飛坐在我對面,看我把面前的一打啤酒一一起開,他雖知我酒量差,但卻沒有阻止我,因為他知道,我抑鬱的心情需要解放,就算解放不了,麻痺也好,不然會發瘋。

幾瓶酒下肚,神經果然開始放鬆,我已開始看見星星,他也好不到哪去,開始胡言亂語,平常的好酒量無影蹤,估計是借酒消愁愁更愁,這段時間,他的心情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陳一飛,我有件事要你幫忙,你肯不肯?”我搖晃著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鬱紫,你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他抓住我的手,攥在自已的手心裡。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張開手,轉作握手,“我決定留在銘心身邊,陪他渡過。我爸媽那邊,還要你幫忙瞞著,你知道的,我爸最信你了,你去大學報到後就給他打電話,說是咱倆已經順利報到了。”

陳一飛果斷放開我的手:“這個忙我不能幫!”

“你剛剛才說過,我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你都去。”這人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會毀了你,我不能毀了你,關銘心也一樣不會同意的!”

“大學可以再考,可是,銘心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他死了,我活著也沒意思了。”

“方鬱紫,你不能為了他什麼也不要。”

“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他活著。”

陳一飛無話可說,只能一瓶接一瓶地喝酒,我也一瓶接一瓶地喝酒,氣氛默然而憂傷。

如果有選擇,誰不願意什麼都要。

說服銘心,比說服陳一飛更艱難。

銘心聽說我為了他不去上大學,把針管全都拔了,說:“我寧願立刻去死!”

我早料到他不會同意,便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匕首,說:“你要再趕我走,我就先死在你面前,反正你死了我也生無可戀。”

銘心狠狠地瞪著我,不相信我竟以命相挾。

我為增加可信度,乾脆利落地往手腕上劃了一刀,當然,我早研究過了,拿捏好輕重,不然我真死了,我的關哥哥可怎麼辦。

嘩嘩流出的血把銘心嚇壞了,他曉得我的倔強,再不敢逼我。

我握著他的手,認真地說:“關哥哥,我答應你,等你好了,我會再去考大學,一路從學士到碩士到博士讀下去,你得快點好起來掙錢錢,以後我的學費可都得你出呢。”

銘心的眼眶紅了:“傻丫頭,我怎值得你這樣付出?”

我親吻他的眼睛:“愛人之間,沒有什麼值得與不值得的,如果今天躺在這裡的是我,你也會像我一樣,不是嗎?關哥哥,我愛你,一輩子還很長,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銘心將我擁進懷裡,我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有灼熱的兩滴液體滴在了我的背上,滲透到我的靈魂裡。

關哥哥,我是你唯一的親人,我永不會捨棄你!

我揹著我爸媽,把機票退了,把學費和生活費都取了出來,用作銘心後續的醫療費。

陳一飛為我圓著謊,我暫時不需擔心很快會穿幫,但我不能再住家裡,而醫院病床本來就緊缺,陪護是沒有病床的,我不得不在外面租房子。銘心原來租的房子還沒退,但地段好所以有點貴,現在這種情況當然是能省則省,所以我找銘心的房東商議退租的事,想著另租個便宜的。沒想到居然遇上了箇中國好房東,她說銘心之前免費幫她兒子補習,她兒子考上了重點高中,現在銘心得病她當然不能落井下石,決定以1元租金租給我,直到銘心的病好為止,還另外包了個兩千塊的大紅包給我,說是希望好人有好報銘心的病可以快快好起來。一直聽慣了包租公包租婆如何刻薄如何黑心的案例,突然來了個這麼善良熱心的真如天上掉餡餅讓人難以置信,如果她不是個肥胖大嬸而是猥瑣中年阿伯,我都會以為他是因為覬覦我的美色呢。

解決了落腳之地,接著就是要考慮賺錢問題了。我一介女流,只有高中畢業,沒人脈沒背景,又不擅長坑蒙拐騙的,要快速賺錢真是難於上青天。況且我還必須分身出來照顧銘心,不可能到異地工作或東奔西跑,在這小城市裡,原本工作機會就少,正經的工作多是那些工廠普工、飯店服務員、私企小文員什麼的,不正經的工作當然五花八門了……等等,不正經的工作?我突然想起了《情深深雨濛濛》裡的白玫瑰陸依萍,她不也是為了生活所迫去當了歌女,靠著這份工作改善了自已頻臨絕望的生活嗎?我雖不擅長唱歌,但我擅長跳舞啊,這倒是可以試試,況且我練過幾年柔道,雖然不算高手,但一般情況下自保應該是沒問題的。

我從前極少去夜蒲,偶爾的一兩次也是帶著要好的小姐妹跟著陳一飛他們幾個自稱L城F4的潮人去見識見識,記憶中陳一飛好像說他帶我們去的“歡樂今宵”是市裡最豪華的夜總會,娛樂一條龍服務,應有盡有,只要你想得出他們就做得到。

夜幕降臨,我稍作打扮,戴上帽子和墨鏡,隻身前往那些燈紅酒綠之處,我可不想撞見熟人,一個女孩子隻身出入這些地方在別人看來總不會是好事。我先找了幾家小的夜總會了解行情,順便積累一下面試經驗,省得一會去到高檔的夜總會面試表現得沒見識什麼都不懂一下就被PK掉。事情並非如想像中順利,有不少夜總會根本不需要有功底的舞者,只是掛羊頭賣狗肉隨便找幾個肉彈上去扭兩把,然後任客人輕薄。有些明說他們那上臺跳舞的就是俗稱的小姐,是要賣的,要加入的話還得先脫光了驗收一下身材,如果接受不了就請回。有些倒是可以自行選擇光跳舞或是接受出臺,但薪水完全跟客人多少及客人滿意度掛勾,收入沒有保障。憑著我這幾天的經驗積累,得知本市最大的兩家夜總會,一家是“歡樂今宵”,另一家就是“緣聚緣散”,兩家都各有強硬的後臺,所以才能各自獨領風騷。我先去的是“歡樂今宵”,畢竟曾經去過,對於自已去過的地方總會有那麼點舊識的安全感。面試我的經理竟然認出了我,那天我跟陳一飛他們去玩的時候,陳一飛說他有個遠房的表姐在這裡工作,還特地找她拿了個VIP房,沒想到她居然會記得我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表姐叫莫寒秋,她略有深意地看著我,問我為什麼會來這裡面試。我苦澀地搖頭,請求她不要告訴陳一飛。她看了我良久,問我是不是確定要來這裡工作。我肯定地點了頭。她也許懂了,嘆息著摸了摸我的頭,我聽得出,這聲嘆息裡有著心疼。一個有故事的人,總能更容易懂得另一個有故事的人。

於是,我順利地進入了“歡樂今宵”,進行為期半個月的培訓。這裡不像一般的夜總會那樣僅有庸俗喧囂,它分成好幾個區域,各有不同的風格,除了魅惑之夜、夜半曇香、狂魔亂舞、極度深淵、快樂天堂這些帶有情慾色彩的區域,還另有書香門第、琴棋書畫、談古論今、輕舞飛揚、異國風情、靜思淡悟這些有著風情雅緻的區域。來者都是會員,非富則貴,一般人根本不接待,更像是一個高階會所。

莫寒秋比我大很多,我也隨著陳一飛叫她表姐,她在“歡樂今宵”已經做了五年,也算是有點根基的大姐級人物了。我從小被我爸媽逼著練舞,舞蹈功底還是非常不錯的,以前在學校的文藝匯演,要麼是獨舞要麼是領舞。其實我還挺喜歡跳舞的,也想過要考個藝術學校什麼的,只是我爸說跳舞畢竟不是什麼正經事業,下命令要我考清華大學光宗耀祖。我媽就給他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已經早早結婚生子做了家庭主婦,他也只有指望我這個小女兒了。我體諒他一片望女成龍的心,從小就很努力,一直以來拼命達成他的期望,這次考上清華大學也算是光耀門楣讓他大大地驕傲了一把,所以我不去清華大學報到的事無論如何對他說不出口。他與銘心,對於我來說同樣重要,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我只能選擇善意的欺騙。

由於我的舞蹈功底好,莫寒秋在一星期後就把我安排在“輕舞飛揚”表演,並應了我的要求讓我戴上蝴蝶面具遮住大半張臉不將真面目示眾。有熟人就是好辦事,如若不是莫寒秋,誰會准許我這種矯情的要求。我先是獨舞了幾天,然後在這幾天裡選了幾個舞蹈功底好的姑娘排了一支舞,我這幾年雖不參加什麼學生會這些社團組織,但學校舞蹈社的社長是我的死黨安萌萌,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給他們排了不少舞,所以排舞對於我來說是得心應手。沒想到的是,我排的這支舞居然豔驚四座,連老闆都親自坐到臺下看了一次,算是在“歡樂今宵”一炮而紅。莫寒秋說,老闆對我讚賞有加,薪水從最初入門的九級直接提到了五級,是這幾年提升得最快的舞者。我又驚又喜,喜的是名利雙收,驚的是得到老闆的賞識不一定是好事,搞不好很快就要被潛規則了。

我把我的擔心跟莫寒秋說了,她是我在這裡唯一信任的人。

莫寒秋笑了笑,摸摸我的頭:“雖然這世道陰暗骯髒之處不少,但大多是自已墮落下去的。你放心,只要你自已不願意,這裡不會有人勉強你做任何事。況且,我會保護你,你可是陳一飛心尖上的人兒。”

我驚訝地看著她,陳一飛只帶我來過一次,而且是一大群人,我和陳一飛就如哥們一般也就勾個肩搭個背什麼的,並沒什麼親密舉動,那時連我都還不知道陳一心的心思呢,她又怎知陳一飛對我的心思?

她看我驚訝,更是笑得歡:“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小子,但那小子是真的喜歡你。有一次他一個人跑來這裡喝酒,喝醉了發酒瘋,把包廂裡的東西都砸了,還跟保安打了起來,幸好當天是我值班,不然這小子恐怕會被剝掉一層皮。我把他送回家的時候,他的車上昏昏沉沉的半醉半醒,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我扛他下車,他往我身上抹了一圈兒的眼淚鼻涕,扯得我好幾千塊的名牌裙子都廢了。我對這事印象太深刻了,所以你那天來到我面前,一報上名字,我就記起你來了。”

我有點尷尬,莫寒秋對我這麼好,完全是看在陳一飛的面子上,而我卻傷了陳一飛的心。不過,不管怎麼樣,在莫寒秋的關照下,我很快就在“歡樂今宵”站穩了腳跟,賺到比外面服務員小文員們多出好幾倍的工資,總算可以暫時解決銘心醫藥費的燃眉之急。

銘心問我最近這麼忙是幹什麼去了,我騙他說是給一個朋友看店,東西銷售出去有提成,以我的聰明才智賺了不少錢。銘心半信半疑,說要見見我的那個朋友,莫寒秋便安排了人來配合我吹噓了一番,總算遮掩了過去。

就在事情正趨於穩定發展之際,我爸媽開始對我的行蹤產生了懷疑,雖然陳一飛給我辦了北京的手機卡,也給了女生宿舍電話號碼並讓駱雪替我圓謊,我們學校就我、陳一飛、駱雪考進了清華,但每每他們向我索要照片我都延遲交貨,每每打電話到宿舍我都這麼巧外出沒接到,有時問起考試成績又跟陳一飛說的對不上號,有一次通電話的時候還被他們聽到醫生查房的聲音……各種蛛絲馬跡讓他們放心不下,於是這兩隻老狐狸便搞了次突襲。陳一飛說當他倆空降到眼前的時候把他都給嚇傻了,腦子完全轉不動,一個謊都撒不出來了。我爸什麼人啊,一看不對勁,立馬找到校長那去,這麼一來,我們編造的謊言盡數穿幫。當陳一飛告訴我東窗事發他無力迴天的時候,我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當年姐姐被趕出家門的情況又浮現在我眼前,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姐姐剛回歸沒多久,就輪到我要被趕出家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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