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所有的事情,習慣性地拿起望遠鏡看向紫羅蘭屋子,那盞橘色的燈光卻沒有亮著,其他地方也沒亮著燈。

我心有不安,紫羅蘭是個害怕黑暗的人,就算睡覺,也會留一盞燈,難道她沒有回家?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讓夕顏看著還不肯睡覺的小花,藉口買點東西下樓去。

紫羅蘭院門的圍欄從外面鎖著,說明她沒有回家,這麼晚了,她會去哪呢?

我漫無目的四處走著,希望能碰到她。

她眼神偶爾流露的憂傷,隱隱地刺痛在我的心頭。我只愛過一個人,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愛另一個人,也弄不清楚我對紫羅蘭的感覺是不是愛情,可是,她在我的心裡很重要,我希望時時能見到她。可是,見到她,我又不知道說些什麼,那些有關愛情的甜言蜜語,就像被封禁了,我再也說不出口。我們就像知已、親人那樣,相處融洽,相互陪伴,有她在,我總是感覺安心而溫暖。也許,就算愛情,也有很多種吧,傾慕、痴迷、激情、危險、純情、平和、溫馨,或是不顧一切,或是細水長流,也可能是成全,也可能是摧毀,它們或是獨立存在,或是相互更替,或是消失。愛情,是最難捉摸的,渺小如我,這一刻,竟迷茫不懂。

遠遠看見一個男人揹著一個綠色長裙的姑娘行色匆匆。記憶小鎮很少有姑娘穿綠色長裙,而紫羅蘭卻有好幾條,她所有的裙子都是長裙,我不禁懷疑,緊趕了上去。

一見到那熟悉的長髮和頭上雕著水蓮的木簪,再加上旁邊緊跟著的哈利波特,我立時確定是紫羅蘭。

我一把抓住那個男人:“你是誰?你要帶她去哪裡?”

那人見到我,神色並不驚訝:“她暈倒了,要送去醫院,我的車前幾天送去修了,現在打不到車。柯明,你的車在哪裡?”

是那個經常出現在我甜品店裡戴墨鏡和帽子的男人,他居然認識我。

“你在這等我,我馬上開車過來!”我飛奔而去。

紫羅蘭很快被送進急救室,這是她第二次暈倒了,十分讓人擔心。

秀鳳說,經常暈倒,說明病人的抵抗力越來越差,也就是病情越來越惡化了。

那人也一臉擔憂地與我坐在一張椅子上焦急等待。

“你到底是誰?”我雖然從夕顏那裡得知此人是紫羅蘭的前男友,但其他情況一無所知,連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關陽,是紫羅蘭的朋友。”他坦白,“我認識你家的楊夕顏,她跟我說起過你。”

夕顏這個八卦精,竟然私下偷偷跟他結識了,連我都被她賣了。

“我知道你是紫羅蘭的前男友。”我也不跟他打馬虎眼,“既然是前男友,那你為什麼還總是出現在她周圍?你不該再打擾她。”

“是的,我不該再來打擾她。”關陽嘆了一口氣,“我只是來看看她,看她過得好不好,如果她過得好,那我也就安心了。可是,她那麼孤單,總是一個人,我放心不下。”

“既然放不下,那當初為什麼離開她?”

“是我對不起她,我對她造成的傷害,我這一輩子都彌補不了。”

關陽神色黯然,不願再多說。

我也不再問,人生總有許多難言之隱,經歷過的悲傷和無奈,外人又怎會懂。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一會我不方便進去,你能不能把她的情況告訴我?”他遞給我一張名片。

“可以。”我接下他遞過來的名片,掃了一眼,某單位的人事處長。

紫羅蘭醒過來,醫生要求住院觀察。

她不肯,非要回家,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我顧不得那麼多了,將她摁在病床上,對她大吼:“方鬱紫你別任性了,你這樣下去會死的!”

她楞楞地看著我。

“我全都知道了,你的名字,你的病。為什麼?為什麼放棄?”我惱怒,她為什麼不聽醫生的話採取進一步治療,她就那麼想死嗎?

她突然流下淚來,哽咽著說:“我害怕!柯明,我害怕!我害怕我會死在醫院裡,死在病床上,跟銘心一樣。”

我將她擁進懷裡,這時的她,脆弱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不會的!白血病也有很多治癒的先例,可以化療,還可以進行骨髓移植。紫羅蘭,你不要放棄,總會有希望的。”

“柯明,治療的過程很漫長很痛苦,我看見過經歷過,我不要這樣,我想有尊嚴地死去。”紫羅蘭悽然。

“那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還有那些愛著你的人,他們會為你傷心,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顧念了嗎?”

“他們都有自已的生活,自已的幸福,沒有我,也一樣可以好好的。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牽掛了,我只想在我最後的一段時光裡,過我曾經夢想的平靜生活。我從前走得太匆忙,一直在奔跑,我累了,我想歇歇,我想回家。”

她的無奈,我竟無言以對。我沒有參與過她的過往,我不瞭解她的家庭,我甚至不知道她曾受過什麼樣的挫折和傷害,這些內心深處的東西,她總是不願意提起。她每天都悠悠閒閒的養花弄草喂哈利波特,跟小花蠻子芳芳她們盡情地玩耍,偶爾聽聽客人的故事品品茶,時而吟唱輕舞,時而寫寫小說詩詞,時而散散步看看日出,時而在天台的一片花香中望月或小憩。大部分時候她都笑得那樣的燦爛那樣的開懷,就像再沒有明天一樣,原來,她真的沒有明天,她只是盡情地享受著今天的歡樂,不辜負當下。

我的心,為她很疼,從來沒有那樣心疼憐惜過。

我擦乾她的眼淚,輕輕對她說:“好!我們回家!”

她笑了,像個孩子。

關陽在窗外,像個憂傷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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