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頭望去,色漸昏,往外駛去的馬車卻絡繹不絕,有平民之家的黑油馬車,也有官宦人子的青幔車馬,甚至還有不少金裝飾的高官之家……
現如今,江湖以兩股勢力為主,乃宮氏一族和無鋒,它們多年來一直相互抗衡,彼此制約,二者皆視對方為死敵,不死不休。
宮氏一族長年隱居舊塵山谷,自成一派,不受江湖規矩約束。然今年宮門在江湖之中挑選新娘,故事還很長……很長——
“看來要有麻煩了。”一女子倚在窗邊,望著細雪若有所思,半晌,緩緩伸手似乎想要接住一片雪花,恍然頓住,“沒想到,今年冬天來得…這般快……”
另一邊,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從房梁一躍而過……只聽見風吹的聲音,突然那黑衣之人就從天空落下……就那麼……那麼掉了下來,夜越來越靜了。
……
晨曦初露,微有亮光。
東方將白,天街市就恢復了喧鬧,青石巷的街道上飄落著微微的細雪,經過一夜風雨,臺階下青石板已經覆了一層白,烏亮的瓦簷前略有雪點下落。
萬花樓天乙房中……
一白衣女子看著萬花樓頭牌紫衣姑娘的花牌,用纖纖玉手拾了起來:“看來這萬花樓……絕不像看上去這麼簡單——”該女子理了理衣袖,起身:“宮子羽嗎?以後會有機會見的……”
萬花樓雖是取樂之地,卻也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等級,依次而下,甲之下還有天地人之分,故萬花樓分為十二等級。宮門的宮四先生宮子羽便是萬花樓天甲貴客,說來也怪,這宮子羽來來獨找頭牌紫衣姑娘……花了錢,卻也只是在紫衣姑娘房間的軟榻上自已一個人睡,不過這等閨房密事鮮少人知……所以有很多人認為這宮子羽只是一個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每日只知道尋花問柳的紈絝子弟……
“咳咳……”白衣女子把玩著花牌,突然花牌碎成粉末,白衣女子用蘇繡白帕為自已擦了擦手,隨即就把白帕往地上一丟,轉身離開房間,天乙客房中一切如初,彷彿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白衣女子離開萬花樓前,在門口停留片刻,仿若不經意看了一眼宮子羽所在的天甲客房,莞爾一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天甲客房中的紫衣姑娘彷彿若有所感,突然有些心驚,往窗外看去,臉色冷峻,不過只看見對面被潮氣浸潤得油亮店鋪,早食店的灰衣小夥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卸下了半邊門板,隨著門板的開啟,陸陸續續就有客人進進出出,那蒸籠熱氣蒸騰,包子的香氣四溢,這舊塵山谷也彷彿多了幾分煙火氣息。
不知不覺間,已經雲開見日……
‘是錯覺嗎?’紫衣姑娘斂下所有心緒,往爐灶裡添了些新炭,不一會兒炭火被燒得噼噼啪啪,紫衣姑娘一副溫柔美人的樣子轉向宮子羽:“公子,快些回去吧……”
宮子羽沉默半晌,最終還是輕輕‘嗯’了聲。
……
此時此刻,宮子羽的門外迎頭站著一名黑衣男子,該男子身姿筆挺,龍眉鳳目,風流蘊藉,而他手背上佩戴的綠玉在黑色外袍襯托下尤為明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該男子現如今臉色甚是難看。
周圍路過的姑娘都不約而同低聲議論,殊不知都被該男子一句不差的聽見了,此時要是有人細細觀察,定會發現他的耳朵有些許微紅。
該男子名叫金繁,是宮子羽的貼身侍衛,昨天晚上其實是宮子羽偷偷出門,金繁一大早在羽宮沒有發現宮子羽的蹤跡,便一下子猜到他的去處,這不急匆匆的就來到萬花樓了。
金繁心裡對宮子羽的不恥行為十分唾棄,今天是宮門挑選新娘的重要日子,金繁沒想到他還敢跑出來……不過雖然生氣,還是給宮子羽帶了黑色外袍。
宮子羽一出來,金繁就連忙上前,將外袍披在他身上,低聲呵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敢跑出來?就不怕執刃發火?”
“怕什麼?又不是我選新娘。”宮子羽一臉無所謂。
“等下回去肯定又帶挨執刃一頓罵!”金繁恨鐵不成鋼,推著宮子羽往外走去。
宮子羽不情不願上了停在萬花樓斜對面不遠處的金色馬車。
路上馬匹受驚,車廂突然猛的震動了一下,金繁連忙握住手裡的刀,一把掀開簾子,宮子羽也趕緊下車檢視情況,只看見一箇中年男子渾身是血躺在馬旁邊,已然是半死不活的狀態,男子死死抓著宮子羽的衣角,“快……快去……通知少主,新娘中有無鋒刺客……”
說完便昏死過去,宮子羽大驚,從袖口拿出一粒黑色藥丸,給其喂下,本來金繁還想訓斥,但聽見宮子羽一句:“人命更重要……”也就不再多說。
但是新娘有無鋒刺客的訊息讓兩人面色嚴峻,宮子羽讓人將中年男子送回醫館,自已則和金繁一同回去稟報父親。
……
遠在山谷之外的梨溪鎮,倒是一絲異樣。
一群身穿黑衣人闖入雲家的高牆院落,片刻後一切歸於平靜,只不過地上多了一朵大紅的繡花。
……
石寒鎮林家古宅,也悄然無聲地發生了變化。
一面容嬌俏的女子端坐在鏡前,鏡中女子香脂勻臉,胭脂染頰,臉龐帶有兩抹紅暈,一襲紅衣,美豔不可方物。
她是此次宮門待選新娘之一,林家孤女:林舟。
林舟用食指輕點口脂,塗抹於唇:“該出發了……”
宮門迎親之人也已站在門外,林舟推開門,嬌弱的朝眾人俯身行禮,“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一名年紀大約三七的嬤嬤客氣的扶起林舟:“姑娘,有禮了……既然姑娘已經收拾妥當,咱們還是快些出發吧,莫要落後其他新娘子……”
林舟被蒙上黑色長布,在宮家僕從的牽扶下,朝宮門出發。
林舟察覺到她似乎轉了五輛馬車,連身邊人也換了三次之多,‘宮門倒是謹慎……’
最後林舟踏上木船,在船上黑布被解去,取而代之的是新娘子的紅色緞面,坐了約一個時辰後,船靠岸了。
林舟伸出纖纖細手,緩緩走了出來。
周圍有些嘈雜,讓林舟險不穩,幸得旁邊的侍女攙扶,才沒有跌倒。
‘這是腳步聲…聽起來人數不少,突然來這麼多人,看來要有麻煩了……’
前面的新娘突然停下,周圍傳來新娘們驚呼的聲音,林舟也掀開蓋頭,看見自已和新娘們都被侍衛圍了起來,林舟眼底滿是淚光,害怕的往後退。
林舟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須臾之間,就被眼前的利劍嚇得連連後退,和邊上另一名新娘,一同跌坐在臺階之上。
慌亂中林舟望見遠方高處站著兩名黑衣男子,心下了然。
弓弦拉動,一個又一個的新娘陸續倒下,包括林舟。
沒有人知道的是,昏迷前林舟瞥了一眼與自已一同跌落在臺階上那位新娘……
‘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