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這回路趕得很急,甚至僱了馬車,像是迫不及待地送她去死。阿巖縮在馬車角落不敢出聲,盯著正在駕車的長青空落落的左袖。這回要去的地方似乎很遠,他們走了很久很久,期間甚至還過了兩個重兵把守的關隘。阿巖覺得他們大約已經不在大旭國土內了,終究忍不住問長青:“你是怎麼說服那些官兵放我們過去的?”長青頭也不回繼續駕車:“我有通行令牌。”“你哪來的令牌?”阿巖愕然,“和你沒有關係。”“……那我們這次是要去哪兒?”“到了就知道了。”“…………長青,先前你若是再加把勁說不定就能弄死我了,怎麼就停手了?現在還累得你跑這麼遠的路。”長青沒有回答,像是沒聽到一樣埋頭趕路。阿巖嘆氣,這長途中寥寥無幾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她心裡默默打定主意,既然不知道將來會如何,那麼就把每一個今天當作自已人生的最後一天來度過。

直到馬車無法通行,他們再次徒步而行,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山頭來到了深山之中的寨子。白牆黑瓦的房屋沿著河岸向山坡蔓延,高低錯落又井然有序。秋日杲杲金風送爽,家家戶戶支出長長的竹竿,將鋪滿各色果脯糧食的竹匾架在杆子上秋曬。黃色的菊花,紅色的茱萸,茶色的蘑菇,還有那掛在房簷下一串串金黃色的柿子,黑白的寨屋被點綴地五彩繽紛。在秋日暖陽的烘烤下空氣中都瀰漫著香甜的氣息,阿巖看得目不暇接,更是聞得直咽口水,看著幾個孩子趁著大人不留神,偷抓一把正曬著的果脯吃,屋裡的奶奶看到了笑罵著追出來佯裝要打,孩子們叫著一鬨而散,臨跑還不忘再抓上兩把果脯。阿巖遠遠地看著也跟著笑起來,長青回頭看了眼,走向那奶奶交談了起來,不一會兒手裡託了個紙包回來遞給了阿巖。她開啟一看,是些乾果和果脯,不由雙眼放光:“給我的嗎?”長青點點頭:“吃吧!”阿巖很開心,覺得如果今天就是人生的最後一天那也是挺不錯的。

他們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穿行在山寨之間,一直來到山上最高也是最氣派的屋宅前。應門的小廝進去通報,很快就來將二人迎了進去。阿巖照常坐在堂屋等候,長青和族長進裡屋細談。這回的族長比她想象的要年輕的多,雖然穿著一身肅穆的玄色,卻掩不住那澄澈的淳樸正氣。好一會兒兩人終於出來了,也不敢太過靠近她,就這樣沉默地望著這邊。一個阿嬤進來端了碗遞給阿巖,她接過一看,小碗裡半透明的湯水中躺著兩個油光水滑的糯米糰子。自從上次的事,阿巖對糯米點心多少有了心理陰影,她端著碗盯著糰子看了好一會兒抬頭問長青:“這回是怎麼個死法?”長青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邊的族長是滿臉震驚,表情瞬息萬變精彩的很。長青淡淡地說:“不殺你,放心吃吧!”正氣族長忍不住又把長青拉進了裡屋。隔著厚厚的門板,阿巖還是聽見了沉悶的爭執聲,確切的說是族長單方面質問長青的聲音。聽不清說的什麼,但聽得出族長語調高亢激昂,長青沉悶簡短。等二人再次出來,長青還是神色如常,那族長眼中多了幾分同情。阿巖嘴裡還嚼著糰子,但就這幾分同情讓阿巖對這年輕的族長多了些好感,畢竟之前的人大多是驚懼和厭惡。她嚥下糰子寬慰道:“不管做什麼,我都會配合的。”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往後阿巖只要吃了糯米做的點心都會胃疼。

他們將阿巖關在一間狹窄的暗室,還割了她的手掌取走了一小瓶血。暗室裡不怎麼通風也不怎麼通聲,讓人覺得悶熱漸漸呼吸困難。阿巖躺在地上,只能聽到自已的心跳和呼吸聲,沉悶的空氣讓她呼吸越來越困難,意識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已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直到長青開啟了門,清新涼爽的空氣一下湧進了暗室,阿巖深吸了一口氣甦醒過來。“今天就到這裡了,起來吧!”阿巖跟著長青去一間偏遠的房子裡休息,一路上什麼也不問,已經又活過了一天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如此十來天,每天割破掌心取血關在不透風的暗室裡,直到兩手掌心都是密密麻麻的刀疤,在暗室裡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終於,長青開啟門後說:“阿巖,可以了,我們該走了。”

長青確實說話算話,沒有殺她。他們跟族長道別,族長說等他完成了會通知長青,又給了阿巖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子。阿巖開啟一看,是曬好的各色果脯,五顏六色香氣四溢。阿巖喜笑顏開,向族長道謝,族長靦腆地別過臉,祝他們一路順風。

阿巖抱著布袋子一路走一路吃,心情和果脯一樣甜。從那時起,秋天便成了阿岩心目中最好最喜愛的季節,滿是炫目的色彩和香甜的果實。

長青帶阿巖回到那座嵌在山石裡的連名字都沒有的道觀越冬,說大雪封山不好趕路,等開春融雪再走。阿巖並不喜歡這裡,死氣沉沉的跟墓地一樣,她不明白一樣要越冬為什麼不找個溫暖的地方居住。長青還是整天沉浸在藏書閣,幾天都看不到人。這裡放眼望去盡是光禿禿的山頭和白茫茫的雪,除了觀內那幾個看起來行將就木的老道似乎連個活物都沒有,說不定這就是長青帶她來這邊住的理由吧。阿巖實在無聊,在空曠的院子裡堆雪人,堆了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雪人圍坐一圈,她就坐在中間繪聲繪色地講故事,講到有趣之處自已撫掌哈哈大笑起來。長青不知何時負手站在院角,看著她發癲,直到阿巖發現了他對他招手:“客官,想聽就過來聽呀!不要賞錢的。”長青沒有動,問她:“你真的從沒想過要跑麼?”阿巖斂了笑容,說:“我能跑去哪裡呢?”“天下之大……”“早已沒了我的容身之所,不是嗎?”

“阿巖,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很對不住。但註定你一生孤獨,與塵世隔絕才是最好的選擇。”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阿巖一下紅了眼:“委屈?我配嗎?……長青你不必勉強自已,真的治不好就殺了我罷,我不會怪你。”長青沉默了好一陣:“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孃親送我上山時告訴我,如果連你都治不好我,那天下大約也沒人能治好了。如果治不好,是不是我死了更好?可孃親說她會來接我回家。長青,我想回家……”

“當初在觀裡對於如何處置你有很大的分歧,師傅想要治好你,大師兄想要殺了你。最後師傅將你託付給了我,讓我務必治好你。是我才疏學淺,始終不得法,但是我答應了師傅,不能食言。阿巖,再給我點時間……”

“長青,我每天都在想,為什麼是我,如果天下非要出個妖女,為什麼偏偏是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阿巖,雖然這麼說對不住你,但我真心覺得幸好是你……”

都怪長青,這般和顏悅色地和她說了許多話,害她哭了好久。冬天真是討厭,消磨了秋日裡好不容易留存的美好,只剩惆悵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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