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出口一開啟就是機翼，顯然是機翼在落地時燃油起火，點燃了周圍的林木。
向南當即大喊：
“機翼油箱起火，不能再往緊急出口跑了，就是跑出去，也得被燒死。儘量從逃生洞裡出去！”
為了應和他一般，一箇中年男人也跟著大喊起來，“這邊有個大洞，快跑！”
那人喊完就從飛機的右前方機艙壁上，那個巨大的窟窿裡跳了出去。
“唰”地一下，人就從視野裡消失了。
幾秒鐘後就是“咚”的一聲悶響，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向南敏銳地透過聲音做出判斷，這個洞口和地面的高度只怕是不低，摔下去少不了要傷筋動骨。但此刻哪顧得了這許多？自然是能跑一個是一個。
眼看一個人就此逃脫，後面的人紛紛效仿，不等機組人員指揮，一個兩個跟癩蛤蟆下水似的，都從洞裡跳了下去。
越來越多的人往那個生命的開口湧去，很快，逃生洞下面堆出了人山。
人壓人，人疊人，亂成一團，哭聲、喊聲、救命聲充斥著整個山野。
煙霧開始在機艙內瀰漫，還是那種燃燒塑膠的味道，呼吸一口都讓人頭暈噁心，難以忍受。
向南的心驟然大作悸動——那是身體的語言在告訴他，周宇航出事了。
機翼燃燒的地方，是不是離休息室那邊很近？
該死，他怎麼早沒想到這一點！
向南對楚天闊撂下一句“楚警官，麻煩幫我疏散群眾，有勞了”，拔腿就向休息室所在的方位跑去。
“行，這裡就交給我了。你放心去吧！”楚天闊的聲音沉如磐石，並不帶任何慌張的跡象。
到底還是人民警察靠得住啊！向南一邊感慨，一遍奔向頭等艙，沿途對一些還在悶頭轉向的乘客指明瞭疏散方向，一個不留神，跟忽然出現的一個窈窕身影撞個正著。
向南捂著撞疼的鼻子，定睛細看，是那個坐在周宇航旁邊的漢服少女。
“快，從那邊的逃生洞出去。”向南往後一指，“前後都被堵死，沒路了。”
“你不走嗎？前面沒什麼人了，我讓那些客人去機身中段疏散了。小哥，你也趕快避難去吧！”少女的妝容略微有些花，但神志還清楚得很。
向南不由得對這個女孩刮目相看，她在危難關頭還這麼有條理，是個靠得住的人。呵，怎麼同樣是女人，差別就這麼大呢？
“沒到我走的時候，還有人等著我去救呢！”向南難得露了個笑臉，別過身子繼續往前。
他來到不久前端著飲料上樓的地方。通向二層艙室的旋梯在劇烈的撞擊、彈跳下扭曲得不成樣子，向南的動作卻不曾有絲毫衰減。
膝蓋蹭破了皮，額頭上也鼓起了包，後背上的傷痛隱隱復發，向南全都拋之腦後，只在心中反覆祈禱，不要有事，千萬別有事！
那扇通向休息室的艙門近在眼前。向南深吸了一口氣，扭開了門上的轉盤鎖，扶著把手用力往外拉。
艙門沒有開。
向南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彷彿所有的血色都在一剎那間被抽走。瞳孔緊縮，目眥欲裂，好像這麼做能把門燙出一個大洞，好讓自已鑽進去。
“開門啊，為什麼不開門！”
向南使出吃奶的勁兒去拉，幾乎要把手臂上的骨頭扯斷，那扇該死的門照舊紋絲不動，就像被嵌在艙壁上了似的。
向南又去砸門，砸到指節破了皮，砸到鮮血順著門上的紋路直直流下，在地面聚起了一圈水窪，那扇門卻不曾動搖分毫。
“開門啊，給我開門……”
向南內心的防線終於被徹底擊潰，失聲慟哭。淚水如層雲裡積攢的水滴，譁然而下，徒留兩道淚痕清亮。
“航哥，大航，周宇航！別不理我啊……”
向南哀號著，聲音哽咽在喉頭，斷了線。他的肩膀開始抖動，堅毅的線條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抑制、無可言說的痛徹心扉。
其實他早就知道，那扇艙門變形成那個樣子，沒有大型起重設施，裡面的人怕是很難再重見天日了。
只是他心裡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
折騰到最後，向南無力地跪下來，右手還在一下一下地捶著，寄希望於能有奇蹟出現。
平行宇宙也好，生死輪迴也罷，即便他掛念在心的人能反覆重生，也改變不了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事實。
向南的心裡，再次湧起了殉情的念頭。
說到死，想到他。說到愛，還是想到他。
“向南同學，這道題我不會，你教下我吧。
哦對，或者你乾脆先用鉛筆寫一遍，等我出去打場球，回來再看你的解題過程唄。
放心，我不會照抄，我又不是二愣子。
那什麼，上次數學考試還多虧了你啊，不然老呂又得抽我。改天請你吃飯吧？”
不行，怎麼可以……在這裡止步……
“小巷子，在嗎？微笑.jpg。不是說好這周陪我去運動器材店看球拍的嘛？
哈？你要訓練？翹了翹了，你要當男神啊！狗頭.jpg。
噯，什麼叫我還會打網球？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只會扣籃的鐵憨憨嗎？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等球拍到了，哥就讓你見識下什麼叫比肩林丹的英姿！得意.jpg。”
不是早就決定了……
“阿南，別走！你給我甩臉色什麼意思？你說你喜歡我，我沒有同意，你就生氣了？
你這麼小心眼的嗎？哎，我可不哄你啊，你自已消消氣。
我說過，我不討厭你，但這不代表我就非要跟你在一起吧？至少，你要讓我看到一個未來。”
要給我們一個能望能追的未來……
“是，我不想跟你玩玩，要談就談真心的。
現在的你還不夠格，如果哪天你厲害到連我都刮目相看，說不定我會重新考慮下咱倆的關係。
現在嗎？現在還只是普通的兄弟啊，怎麼，你這麼著急？瞧你，還急紅眼了……”
我會帶你走出去，帶你看我們的未來……
向南想起曾經的誓言，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諾如今卻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
他不甘，他不願，怎能就這樣輕易放棄？
他們針鋒相對過，他們撫手言好過，怎能就這樣化為泡影？
開門！開門啊！
周宇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