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好意思，我有點走神了。”
向南抓了抓腦袋，對自已犯下的低階錯誤深表抱歉。
他一心在想周宇航的事兒，忘了她還有個大美人“同桌”。
“沒事的，我其實也不渴。但是看到緊張的情節就會下意識地想喝水，算是我的一個壞毛病吧。”
面容姣好的漢服女生性格似乎相當自來熟。在這個人均社恐的年代，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品質了。
向南接過小陳拋給他的礦泉水，搖了兩下遞給這個女生。
“給，多喝點。你看的小說一定很精彩吧？”
“那必須啊！”漢服女生朝他擠了擠眼，“我可以過得很苦，我磕的cp必須甜！”
向南會心一笑，他也日常追書刷劇來著，對這種心理再熟悉不過。
“嗯，對了。”漢服女生有些擔憂地指了指鄰座的空位，“他……應該沒事兒吧？”
向南很想說沒事兒，不過是被我強吻了一分鐘，他還很享受呢。
然而這種話還是憋在心裡比較好。
“你放心，那位姓周的旅客暫時被我們控制起來了，等到航班到站，會按規定酌情處理。”
“這樣啊……”漢服女生帶著半分失落嘆道，“那能不能麻煩你也給他帶瓶水呢？我看他上飛機之後就沒喝過東西了。”
向南聽完，略微沉吟，還是決定說實話。
“這我考慮到了。他們雖然妨礙了航班的正常執行，但也畢竟是我司的客戶。我剛才已經送了一些飲料過去，親眼看著他一口喝完了，還嫌不夠呢。”
少女的眉眼雀然一動，整張臉龐霎時明亮起來。
“內個，恕我直言哈，剛才你倆掐架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跟他的關係，很不一般吧？”
向南一時失語，徒然捋著後腦勺。
女人的直覺，實在是可怕。難怪男人出軌或出櫃，女人總能第一時間發現；反過來，就不一定了。
漢服女生見向南沒出聲兒，自知失言，趕忙打圓場道：
“哎呀，我就那麼一說，純屬瞎猜的，帥哥你別往心裡去啊！”
向南輕輕閉上了眼，像是在醞釀全身的勇氣。
睜眼時，目光中有整架飛機上最沉的東西。
他慢慢蹲了下來，在左右都有耳朵的機艙裡，用氣聲對著一個陌生的女人這麼說道：
“你沒有猜錯，他是我決定相愛一生的人。”
向南看著眼前這個衣著復古的女孩子徐徐張大了櫻桃小嘴，在即將變成血盆大口前伸出雙手捂住，不禁有些竊笑。
只不過作了妹子你最想要的回答而已，至於這麼誇張嗎？
讓她自已樂去吧，向南起身準備離開。
“噯，等等，等一下下！”漢服女生一把拉住向南的手臂。
“姑娘，你好大的力氣啊！”向南被她拽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那，那什麼，我隨50！”
女孩從衣兜裡一陣翻找，掏出了一張對了折的鈔票，硬要塞到向南手上。
條條黑線覆上向南的腦門兒——這算什麼？喜酒錢嗎？
可他跟周宇航明明還在拉扯階段，並沒有官宣啊。
“不行不行，這錢我不能要，這有違規定。”向南死活都不肯接。
“哎呀，你這人怎麼一根筋兒，不懂變通啊。”女孩嗔笑，“要不這樣，我付費請你幫我倒一杯檸檬汁，這總行了吧。”
“呃，可是飛機上的所有飲品都是免費提供的……”
“好吧好吧，就當是本小姐看不得人辛苦，賞你們的小費吧，可別不識抬舉喲。”
少女學起了古代官家的大小姐，擺起了威風架子。別說，倒還真有那麼幾分相像。那張碧綠的紙鈔被他夾在指縫間，像是捏著什麼符紙。
向南猶豫片刻，下意識想要給小陳使個眼色讓她去拿著。
結果陳勝男早一個人推車往商務艙溜去了。
向南嘆息一聲，伸手取來，心中安慰自已說規矩就是給人打破的。
誰知大小姐把貴手一縮，狡黠道：
“把我要的茶水送到了再給~”
向南只得乖乖轉身邁向茶水間。
十分鐘前他還在這裡悉心調了一杯酸梅汁，被某人暴風吸入喝了個乾淨，杯子放在臺面上，還沒有洗。
他左右環顧了一下，確認周圍無人後，在那隻杯口上舔了一圈。
他煩悶地想，自已大概真是中毒了，一分鐘見不到那個人就心貪嘴饞。
上天敢讓他進入輪迴，乾脆再打包送個時間靜止好了。
這樣他就可以做一些以前只能想想的羞羞事情。
——哎，周宇航啊，畢業都那麼久了，你又何必再來招惹我呢。這次，我可死都不撒手了哦。
向南從杯架上搜羅出了個乾淨的寬口紙杯，開始泡茶。
“幹啥呢？”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冒出來。
是乘務長丁寧。她那絲絨般的嗓音帶著一絲中性美，認識她的同事都笑稱她該去應聘歌劇院女中音，幹這行屬實可惜。
“哦，有乘客點了一杯檸檬汁。正好大壺裡沒有了，我給她單泡一杯。”
向南深知他們這個乘務長是出了名的眼裡不容沙子，怕她誤以為自已在摸魚，趕忙解釋道。
“是嗎？小向啊，我總覺得你今天有什麼心事。”
向南呼吸稍稍一頓，手上功夫卻沒停下來。一瓣切了口的檸檬被他精準卡在杯口。
丁寧到底是行業裡的老人，看人的眼光一向老辣，說話也沒那麼留情面，常常敲打向南他們這些入行不久的年輕人。
——廢話，飛一回寄一回，連愛人也保不下來，心情能好才怪了。
向南不確定丁寧是不是輪迴者，於是打了個太極：
“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預感，今天飛這趟可能沒那麼太平。”
“呸呸呸，話哪有這樣說的！”
丁寧聞言變了臉色，在他後背上猛拍了幾下，好像要把他體內的什麼邪祟轟出去。
向南受傷地咳了兩聲，慘兮兮地想，怎麼今天好像一直在被人物理攻擊？
“丁姐，收手吧，再打孩子要廢了！”
丁寧見他認了錯，這才停止了“敲打”。然後雙手合十，唸了幾聲佛號。
由於民航工作的特殊性，不少同行都會或多或少地皈依一些信仰。
丁寧信佛，常年來片肉不沾，沒事就做瑜伽，身材好得像天上的仙女。白皙的手腕上永遠掛著一串榆木念珠，用以消災解厄。
他們孫副機長本來對這些神神叨叨之事嗤之以鼻，現在年齡到了，竟也開始敬畏起來。聽說每次過站成都，他都要親自爬一遍青城山，跟山上道長討教討教人生哲理。
機組裡面的幾個年輕女孩，平常聚在一起就開始唧唧喳喳地討論星象學，每次出航前都會佩戴一些可愛的幸運首飾。
她們還勸向南也戴上些，還給他推薦了幾款鑰匙扣。別說，那些做工精細的五角星、六芒星，讓人看了確實安心。
不過，向南其實很想對她們說，我已經找到屬於自已的幸運星了，我會發誓守護他。
向南從遐思中回過神，端好飲品準備回經濟艙交差去。
“丁姐，客人要等急了，我就先過去了？”
“去吧。記得工作時專注點，年中考核不遠了。”
“一定。”
向南在乘務長複雜的神色中快步離開。
等他把檸檬茶交到國風女孩的手中時，竟得到了一句意外的“誇獎”：
“謝啦，以後有什麼戀愛上的問題，儘管問我好啦！我可是很擅長這些的哦。”
向南尷尬得腳趾扣地板，一邊胡亂答應著就要走。
“哎哎，你的份子錢！”女孩把錢高舉過頭頂。
向南無奈折返，客客氣氣地接過那張嶄新的紙鈔。
總感覺自已淪為了黑道大姐頭手下的小弟？
向南哭笑不得，摩挲著手裡的五十塊大洋，試圖溫習下當年在學校小賣部付錢找零的記憶。
嗯？這是……
被折成兩半的鈔票中間夾著一張小巧玲瓏的紙片。
向南狐疑的目光在紙片和它的主人之間遊移。
呵，今天搭訕的人有點多啊，莫非你也想要我電話不成？
向南果斷拆開紙片，他預想中暗含傾慕的筆跡卻沒有出現。
紙片上畫著少女所在區域的簡單網格圖，每個座位用一個空心的方框代替。
而她前方几排的一個方框上，打著一個大大的“×”號。
下面有行似是用眉筆寫的小字：
小心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