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航笑呵呵地抓過羅田一點的那杯香濃拿鐵。
“哎，你幹什麼呀？”羅田一急了，遊戲也顧不上，一推椅子就要來搶。
周宇航反手把咖啡別到身後，笑裡藏刀：“你確定不認識我嗎？如果說謊的話，這杯幾十塊錢的咖啡可就沒咯。”
“別，冷靜！”小羅同學忙不迭坐下來，一副乖寶寶的樣子。“談，都可以談。手下留情，我難得進一次星巴克，為了存這杯咖啡的錢連續一週沒點外賣，可別給我糟蹋了！”
周宇航這才慢悠悠地把咖啡放回圓木桌上。這個人的性格屬於典型的欺軟怕硬，稍微做點出格的事，他就慫了。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坐著，大眼瞪小眼，在人聲沸騰的咖啡館畫出了一圈無聲之地。
羅田一的視線時不時瞟一眼手機，然後又落到眼前這個樣貌堂堂的男人身上。
“要不你……自我介紹下？我從小記憶力就不太好，也容易臉盲認錯人。”
這麼一說，周宇航也只好自報家門，把小羅同學當成面試官，將自已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遍。
“周宇航麼，名字挺好聽的，可我沒什麼印象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沒聽說過你這號人。敢情是我記錯了？要麼就是你記錯了。”
“你可別忘了。”周宇航提醒他，“是誰在跟我打完架後把我祖上三代都問候了一遍，又是誰以過去的經歷為籌碼主動提出跟我合作。”
羅田一像是在聽天書，脖子前傾，口齒大張，呆萌的樣子像極了鄉下田間的小鼠。
“難道是……我嗎？”他指了指自已。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攤開雙手，表示自已實在一無所知。
周宇航微眯起眼睛，察言觀色了一陣子，確定羅田一對他的陌生不似偽裝。
這種情況倒還在他預想之內。
雖然他對整個輪迴的記憶繼承機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如同霧裡看花，只能大致窺見一道輪廓；但結合羅田一在上一次的表現來看，他基本可以斷言，大多數人回憶的契機都是身臨其境的那一刻。
嘖，可是這又一個兩難的問題出現了：不上航班，想不起來；想起來了，航班飛了。
至於他和向南的特殊情況是怎麼一回事……恐怕只有他們二人之間的羈絆勉強可以解釋。
既然早晚都會回憶起來，周宇航就不太願意在沒必要的地方浪費時間了，索性直接攤牌：
“你對我的名字沒印象，那……安笛這個名字呢？”
羅田一的臉色驟變，彷彿瞬間被冰霜覆蓋，從原先的溫良變為了冷峻。
“你上哪兒認識的安笛？他現在在哪裡？你到底是誰？”
羅田一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審視著周宇航，顯然是被眼前的男人戳到了痛點。
“看來你記性也沒那麼差嘛。”
面對小羅一連提出的三個問題。周宇航絲毫不虛，屁股一抬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在問你話呢！他到底在哪兒？”
羅田一的音量陡然提高，周圍正啜飲著美味飲品的人都看了過來。
“很遺憾，我只是從你口中聽說過這個人的大名。他具體在哪裡，天堂、地獄、人間，又或者還是在那艘船上，我也不知道。”
“你為什麼對我和他的過去這麼瞭解？”羅田一開始不自覺地發著抖。
周宇航一臉“跟你溝通怎麼這麼難”的表情。
“不是跟你說了，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可是我又沒見過你。”
周宇航很想問問他，你相信輪迴這種事情嗎？但又怕在臨飛前的關鍵節點上節外生枝。
萬一他把一切都跟羅田一講清楚了，這貨反手倒打一耙說這裡有個精神病，他可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畢竟這裡是祖國境內，又在公共場合，宣揚迷信可太過危險。
周宇航正躊躇著該拿這人怎麼辦呢，羅田一卻忽然倒吸一口混著香濃咖啡味兒的空氣。
“難道你是……研究所的人？”
“啥玩意兒？”周宇航摸不著頭腦。
“該交代的我全說了，你們還想把我怎麼樣？”羅田一被憤怒衝了頭，連著三下重重捶了一通桌子。“都過去那麼久了，為什麼還是不放過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周宇航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
萬一這人又犯病了，自已可沒把握能在人堆裡制止他。
“呃呃呃呃——為什麼不能讓我過幾天安穩日子？！”羅田一抓起飲料往桌上一甩，飛濺起的深黑色液體潑了一地。
周宇航在他抬手的瞬間往旁邊一閃，動作已經夠快了，衣袂上還是髒了一小塊。
周圍的客人紛紛驚叫著起身避讓。
同時，正在前臺忙活的店員察覺到了這一幕，推開臺邊的小木閘快步小跑過來。
羅田一見勢不妙，又或是早有預謀，抓起桌上的手機和椅子下方的挎包就朝店門口衝去。
周宇航想去攔他，店員剛好擋住去路，他略加思索，便放棄了追人的打算。
俗話說，好言難勸該死鬼。反正他真正關心的人，只有向南罷了。其他人想去赴死，他也攔不住。
“不好意思，我這個朋友脾氣古怪，戾氣也重，最近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療。他每次發火都莫名其妙，搞髒你們店面真的很抱歉。”
周宇航跟店員好說歹說，又是賠罪又是親手收拾，就差跪下來磕頭，才沒讓人家喊保安過來。
一大杯黑拿鐵潑灑在地，清理起來別提有多費勁了，周宇航強行壓下把手中的抹布撕成兩節的火氣。
姓羅的有脾氣，他姓周的難道就沒有嗎？
下次見面，啥也別說了，先用拳頭打聲招呼。
他要敢鬧，就硬說這人欠我三千塊錢，老賴得很，非暴力不合作。
讓他嚐嚐什麼叫惡人先告狀。
等周宇航揉著腰從生意爆滿的星巴克走出來，手上提了杯隕石拿鐵。
那是他實在過意不去店員小哥鄙夷的神情，隨手點的。他自已卻是一口都不想喝。
穿過一大片商業店面，終於又回到那個熟悉的登機口，電子屏竟然還在顯示“航班延誤中。”
周宇航只得找個地方坐下來，苦等向南出現。
羅田一自然不在人群裡，說不定改簽去了。呵，那樣最好。
等著等著，周宇航疑惑的目光鎖定在前方一對神奇的二人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