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曾經
“你要嫁給太子？！！”
蕭重尚這一聲，嗓門之大足以將房樑上的鳥雀震飛。
顧承鈞看了看阿姊，又看了看母親，這才驚覺自已說錯了話，一時間手腳無措起來。
“我總歸是要嫁人的，不必非是太子，但也絕不會是你。”
顧承婉兩三年前便知道蕭重尚對自已有情，但可惜就可惜在，蕭重尚於她，與顧承銘、顧承鈺二人沒什麼差別，先前蕭重尚從不明說，她也不好貿然開口，今兒既然話攆到了這裡，不妨說明白才好。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是我？！”
蕭重尚本是錯愕，但顧承婉此話一出，登時臉紅脖子粗，但也僅是片刻，他便恢復到了冷靜的神態，渾身肅殺之氣環繞，顧承婉竟像是見到了兩軍陣前指揮千軍萬馬的蕭重尚一般。
冷峻無比。
“我知道了，你不必說了，我既不如太子尊貴，也不似老六廢物，只要我還想上馬殺敵，就斷不該想著去娶忠義王府的女兒。”
蕭重尚自幼在宮中長大，又豈會不知這些道理，不過是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罷了，顧承婉看他總算是認清了現狀，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阿婉...”
顧承婉剛剛放下的心，因為這一聲呼喚又提了起來。
“阿婉，父皇答應我，要賞賜我，我什麼也不要，我求他將你賜給我，我可以不做將軍，我做個閒散宗室，可以嗎？”
顧承婉聞言，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好半天，方才從牙縫中擠出兩字。
“不好。”
“為什麼？”
蕭重尚沒想到顧承婉會拒絕的如此乾脆，一時間難以接受，繞過圓桌几步搶到顧承婉面前，急切道：
“阿婉，你放心，父皇金口玉言答應的我，我要什麼他都可以賞賜給我，我要在慶功宴上請他賜婚，有文武百官的見證，父皇不會不答應的！”
果如蕭衍祚所料，蕭重尚打一開始就存了這樣的心思。
“可是我說不好。”
顧承婉緊盯著蕭重尚的眼眸，不躲不閃，似是不願將一絲的希望留給他一般。
“殿下，且不說我敬重你，就如同敬重我的兩位兄長，毫無非分之想，就算你做閒散宗室，皇上相信嗎？太子相信嗎？你自已心甘情願嗎？你身為皇子，當比我更明白身不由已四個字怎麼寫。”
“今日之言，還望殿下不要再說第二遍了。”
顧承婉拒絕的乾脆，波瀾無驚，但蕭重尚卻緊攥雙拳，渾身微微顫抖，似是在忍耐什麼一般，好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
“顧承婉，你變了。”
“我變什麼了？”這下輪到顧承婉滿頭霧水。
“你變了，你變得和他們一樣，瞻前顧後，腦子裡想的都是帝王家的那些算計！你以前說過，你不喜歡京城，你喜歡大漠孤煙，喜歡長河落日，你想騎著馬在草原上馳騁，就像你大哥和你二哥那樣，你不想在這皇城中走走停停都是規矩！”
“你以前根本不會想什麼制衡！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身份什麼的，從來就不是你考慮的東西！”
“你現在怎也變得這樣庸俗！”
蕭重尚話到激動之處，眼眶通紅，若是細看，竟還有些許淚珠盈眶，叫這麼一個戰功赫赫的七尺男兒為她落淚，倒是顧承婉從來不曾想過的事情。
蕭重尚的話音似是已經散去，但卻在顧承婉耳邊不住的嗡鳴。
你變了，你變了...
顧承婉只覺得頭暈目眩，腳下也不穩了起來，林伯英與顧承鈞以為是蕭重尚氣到了顧承婉，趕忙來扶，但只有顧承婉自已知道，她是經蕭重尚的提醒，才好似隔著經久歲月，窺見了曾經那個真正十六歲的顧承婉！
十六歲的顧承婉，豈是她現在這般模樣？
曾經的她眼中沒有算計，沒有權勢，有的是滿腔熱血，有的是一腔孤勇！
她可以為了一個“愛”字，跨越千難萬險，也要嫁給她以為的良人蕭重光，她可以為了所愛之人，殫精竭慮，助他壯志必酬！
可是除了背叛，她又得到了什麼？！
人心易變，她輸了一次，她不敢賭了。
除了親手扼殺那個曾經天真無比的自已，顧承婉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辦法在這個陰謀交織的地方活下去。
“人都是會變的，我現在，不喜歡那些了。”
顧承婉站穩了身形，一雙眼不躲不閃，直直看進蕭重尚的擔憂的雙眸中，一字一頓，承認了對方所言。
“我根本沒見過什麼長河落日，也沒見過大漠孤煙，都沒有見過，怎麼會有喜歡不喜歡？那些不過是文人墨客編織給我的一場夢罷了，有什麼要緊？”
顧承婉的話如同刀子一般，深深扎進蕭重尚的心臟，先前還倔強的在眼眶中打滾的淚珠，此時撲簌撲簌的直往下掉。
“可是顧承婉，我替你看過了，這不是夢！”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真的極美極美，比這皇城不知道美上多少倍，你坐在馬背上，只需靜靜地看著落日西沉，讓大風颳過你臉龐，你就會發現，什麼富貴，什麼權勢，那都是虛的！這些東西，根本比不上那曠遠的山河！”
“顧承婉，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不嫁我，但你不要騙自已好嗎？你嚷嚷著要嫁老六，我遠在萬里之外都知道了，但我從不曾攔你一個字，因為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嫁，但太子又是什麼？是你真心所選嗎？”
蕭重尚說到情動之處，哪裡還管幹淨不乾淨，一抬袖子，上好的雲錦便裹上了鼻涕眼淚。
“你不要信他，他是會變的！那個皇宮會吞掉他的良心，只剩下赤裸裸的算計！”
“你看看他，他已經有了一妃三嬪，可他誰也不愛，他只愛他自已！你以為你會是個特例？你真當他能愛你一輩子？！”
蕭重尚歇斯底里，似是要把顧承婉腦子中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通通抹殺一般。
下一瞬間，兩道不同的男聲同時響起，讓這硝煙味，更加濃烈了幾分。
“別做夢了！”
“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