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訓斥》

——漆黑一片。

——只能感覺到自己站立在地板上。

遠野志貴…脫險了嗎？

愛爾奎特…恢復理智了嗎？

……………………？

有東西……，在呼喚我………。

——緩緩的走向了前方。

………………………。

聽不見聲音，看不見樣子。

但我能感覺到，有東西在呼喚我。

我在靠向它，它也在靠向我。

……………………………。

鷹皇騎士，站立在了我的面前。

它身上原本閃耀著的銀色光輝，此時已經全部消失。

鎧甲上金色的魔界文字，化為了黝黑的條形紋路。

原本深邃而明亮的紫色眼睛，轉變為了橙色，同時也變得黯淡無光。

對不起………………。

我默默的低下了頭。

我無顏面對這具鎧甲。

自我繼承了這具鎧甲開始。

我從未真正意義為它帶來過一次勝利。

不管是尼祿還是羅亞。

我都沒能將他們徹底消滅。

而現在，又因為我自己的無能。

鎧甲失去了原有的光輝。

幾代鷹皇騎士傳承下來的榮耀。

全部毀在了我的手上。

為什麼………………？

就算挺過了那地獄一般的磨練。

也還是不足夠嗎？

就算每次都以命相搏，也還是沒有辦法多守護住哪怕一個人嗎？

就算繼承了一騎之下，萬騎之上的最強白銀騎士的稱號，也還是沒有辦法匹敵那群怪物嗎？

如果，當初繼承這套鎧甲的不是我，而是更強更優秀的人。

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如果我當時，沒有多管閒事去救人。

師傅是不是就不會遇到我。

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祈求他的教導。

如果我能在修煉中無數次接近崩潰的情緒中放棄哪怕一次。

是不是鷹皇劍就不會被我拔出來。

鎧甲是不是就能避免這種結果。

……………………………。

我………，不配繼承這具鎧甲。

————————。

——鷹皇騎士緩緩的走向我，並將手上失去了光芒的鷹皇劍交付於我。

菲尼克斯……。

師傅………………………。

試煉……，還未結束。

說完了這句話，鎧甲化作了部件緩緩飛向了漆黑一片的天空。

留下了我一個人持劍佇立於黑暗之中。

啊…………………！

——猛的睜開雙眼。

夢。

意識，清醒了很多。

身體似乎也恢復如初了。

………………………。

——緩緩從掛在一旁的魔法衣拿出魔戒劍。

————————。

果然。

整把劍的顏色變得無比黯淡，劍鞘的紋路也變得漆黑而稀疏。

劍上的力量，也下降了接近6成。

…………………。

穿上魔法衣並將劍放回了衣服裡，我坐在了床上。

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在我最後失去意識的時候，愛爾奎特應該清醒過來了。

以她當時的力道，在我解除鎧甲後掐斷我的脖子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還是去看看吧。

——起身走向門外。

………………………。

希耶爾……。

——剛一開門，我就對上了希耶爾怒氣衝衝的眼神。

想去哪裡？

找人…………………。

找愛爾奎特和遠野志貴嗎？

你怎麼知道……………。

遠野志貴姑且不論。

但愛爾奎特從來沒來過學校。

回屋子裡去。

我拒絕，請你讓開。

…………………。

希耶爾非但沒讓開，反而擺出了一副絕不妥協的表情。

罷了…。

我轉身回到了床邊，靠在床頭並閉上了眼睛。

如果是平時，我就算繞開她也會繼續自己的行動。

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和她對峙的慾望。

心實在太累。

…………………….。

——見我老老實實的回到了床邊，希耶爾緩緩的走了進來，並順手關上了房門。

我就不賣關子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魔戒騎士。

你的武器是哪裡來的？

繼承自師傅，連同鎧甲一起。

是你殺了尼祿嗎？

愛爾奎特殺的。

你………。

—————————(咬牙切齒)。

劍的材料是魂鋼！

馬的名字叫碎空！！

鎧甲的名字叫王牙！！！

穿的衣服是魔法衣！！！！！

內部連結魔界！！！！！！

金色的火焰叫魔導火！！！！！！！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我幾近咆哮的對著希耶爾吼出了我認為她想知道的一切。

………………………。

而面對我接近崩潰的情緒，希耶爾沒有再對我發問。只是靜靜的坐在我的對面。

—————————。

對不起……。

——冷靜下來之後，我也漸漸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可以……，先等一下我嗎。

我低下了頭，並閉上眼睛靠在了床頭。

—————————。

嗯。

面對那柔弱而帶著祈求的聲線，我只能選擇先等待。

從來沒見到過他這個樣子。

映像裡的他一直都是雷厲風行。

雖然有些木楞，但卻總能冷靜的處理問題。

雖然平時拖著嚴重受傷的身體，卻也還是幾乎毫無破綻可尋。

可現在的他，卻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

…………………………………。

——就這樣，兩人經歷了近三個小時的沉默。

——————————。

腦子基本上冷靜下來了。

我如此氣憤，鬱悶的原因。

並不是因為鎧甲被奪走了光輝。

甚至我說句不中聽的。

相比於尼祿和羅亞造成的犧牲。

只是失去了光輝就喚醒了愛爾奎特這件事還反倒是賺的。

至少遠野志貴和愛爾奎特兩人平安無事，也沒有路人有傷亡。

如果被她奪走的光輝能恢復一些她的力量。

不僅能對日後的戰鬥起到極大的幫助，也能讓遠野志貴的生命安全得到更大的保障。

我真正鬱悶的，是我自己。

無論我如何行動，總是慢死徒一步。

不管是酒店裡還是低下室裡。

每一次我都只能踩著犧牲者的屍體找到方向。

慢人一步也就算了。

本來我屬於追蹤方，天生情報就有劣勢。

關鍵是我從來沒有成功的把他們繩之以法過。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殺人犯在自己面前隨心所欲的殺人，而我卻完全沒辦法阻止他。

我到底缺少了什麼東西。

透過了選拔，還是遠遠不夠嗎？

———————————。

冷靜下來了嗎？

嗯………。

那，方便告訴我一些你的事情嗎？

我從愛爾奎特那裡知道了關於羅……。

不是這些。

我想知道的，是關於你的事情。

你這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沒關係。

——希耶爾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我有的是時間陪你浪費。

……………………(嘆氣)。

看她那架勢，今天我要是不說清楚自己的事情。

恐怕她真的會跟我拉扯到天亮。

映像裡面我每次半死不活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她。

然而現在要對我刨根問底的人也是她。

真不知道遇見她是我三生有幸還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好吧………………。

———————————。

——不久前，愛爾奎特的公寓處。

這裡……，是千年城？

怎麼回事……？

原本想約志貴一起去看望菲尼克斯。

但當我的腳踏出房門的時候。

突然就被拉入了一片光芒之中。

回過神來，我便已經身在了千年城裡面。

嗯？

奇怪的是，千年城的上方多出了一層巨大的光圈。

那是…………………？

身體沒有實感。

這裡，是我的內心世界嗎？

？

只是向前走了一步，空中的光圈迅速化成了一把劍，直接刺向了我的身體。

然而奇怪的是，我完全沒有想要閃躲的想法。

而後，劍刃刺穿了我的身體。

沒有痛的感覺，連精神波動都未曾感覺到。

這是……？

——劍化作了光芒，緩緩飛進了我的體內。

好舒服。

就像是被棉花環繞了一樣。

當——！

——當光輝消失後，一具鎧甲浮現在了我的眼前。

菲尼克斯……？

吾等並非菲尼克斯，而是歷代王牙稱號繼承者的靈魂所聚合之物。

你奪走了鷹皇騎士的光輝，因此吾等才能夠顯現在這裡，你的內心世界。

對不起………………。

都是因為我……，他才…。

轟——！

——鎧甲猛的用劍轟擊了大地，打斷了我的話。

不要因此感到自責，吾等王牙稱號的繼承者從未記恨於你。

可……，失去了光輝，會對鎧甲造成很大影響吧？

你說的對。

光輝是鎧甲所帶傳承力量的體現。

失去光輝之後，就算鷹皇騎士有著頂級的基礎效能。

恐怕也只能發揮不到一半的力量了。

那……！能不能將光輝從我的身體裡剝離出來！

很遺憾，光輝被你從鎧甲中強行抽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與你的靈魂融為了一體。

要不然，你也沒辦法在一個照面的時間裡就將自己僅剩一成不到的力量恢復到現在這種規模。

剛剛進入你身體的光芒。

只是因為你恢復力量後突然又大規模的釋放權能造成了其暫時滯留在你的身體外部的結果。

但……………。

既然你是鷹皇騎士…，為什麼不去關心你自己的繼承者…，反而來到我這裡……。

菲尼克斯身為王牙稱號的繼承者，必須自行克服內心的挫折。

身為守護者。

吾等心，技，體，必須遠超常人。

經歷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駕馭常人無法操控的力量。

超越常人無法觸及的極限。

這是吾等魔戒騎士的必經之路。

……………………………(鎧甲開始緩慢的化作光點)。

你怎麼了？

看來時間已經到。

吾等要回該回去的地方了。

離開之前，吾等只說兩件事。

其之一，請你牢記並貫徹自己現在的心中所想。

其之二，不可憎恨自己，汝與吾等的繼承者都已經拼盡了全力，這樣的結果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

——說完，鎧甲化為了光點消失在了空中。

——我也因此回到了現實。

………………………………。

愛爾奎特！

志貴…。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你突然暈在門口，差點沒把我嚇死。

菲尼克斯還在學校嗎？

那啥………，想去找他的話，今天還是算了吧。

前輩………，好像單獨找他去了。

那個架勢……，我覺得我們今天可能是沒辦法開啟他的房門了。

這樣嗎？

走吧。

——志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哎…………？

我們去公園吧。

被他這樣拉著，不知為何。

心跳的好快………。

兩天前………，辛苦了。

現在，我們一起去放鬆一下吧。

——18:00。

感覺秋葉會直接殺了我……………。

啊……！先不管了！

到時候再說！

明天得去看看菲尼克斯。

等等……，如果他恢復了，也許我可以………。

—————————。

差不多就是這樣…………。

我認為我不配操控這套鎧甲。

……………………………。

我自繼承它以來，完全沒有盡到一個守護者該盡的職責。

現在因為我自己的原因。

鎧甲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

究其根本，這一切的過錯都在我的身上。

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死皮賴臉的祈求師傅的教導。

這鎧甲就不會落到我的手上。

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我當時…………。

夠了…………！

——聽到這裡，希耶爾再也忍不住了，並厲聲的呵斥了我。

…………………。

你要否認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嗎！

我不否認自己的過往。

我只是認為那段記憶不應該屬於我。

如果繼承鎧甲的是更強的人。

那麼一切都………。

一切也有可能變得更糟。

——希耶爾打斷了我。

什麼意思…………？

比你更強的人……。

你能尋找出多少個？

就算找到了，你覺得他們就一定能過你手上的劍的試煉嗎？

指望比自己更強的人來替代自己的職責……。

這種想法是毫無意義的………。

你能頂過去的磨練……。

別人不一定能頂過去。

你不是說過嗎…………。

那是一段煉獄一般的時光。

你難道想讓別人，也去經歷一次嗎？

…………………。

假如你不去繼承鎧甲……。

愛爾奎特和遠野志貴會怎麼樣…？

羅亞會在學校裡殺死多少人…？

尼祿會吃掉多少人…？

弗洛夫會燒死多少人…？

…………………。

——我的腦海裡緩緩閃過那些受害者的慘狀。

正因為你提前擊敗了尼祿，愛爾奎特和遠野志貴才能得以喘息一晚上，並順利的擊殺弗洛夫。

正因為你提前打傷了羅亞，我們才能迅速發現他的蹤跡並抑制了他的勢力範圍。

或許在你的心裡………，自己只是在不停的失敗……。

——希耶爾緩緩的靠近我，並握住了我的手。

但你以命相搏的每一場戰鬥……。

對參與者來說，都有著非凡的意義……。

有很多人的生命，因為你的介入，避免了消逝……。

不要覺得自己愧對了誰………。

鎧甲雖然失去了光輝…，但你卻沒有失去召喚它的資格。

那就表明…，鎧甲本身並不認為你是錯的……。

—————————。

我…………………。

——緩緩看向了失去了光輝的魔戒劍。

——魔戒騎士。

——守護者。

——難道因為鎧甲變弱了，我就不能當魔戒騎士了嗎？

——支援我不停拼命戰鬥的動力，不應該是鎧甲。

——而是………。

——我抬起了頭。

………………………。

——腦海裡霎時浮現了兩年前的畫面。

——那天，我跪在師傅的面前，宣講著我的誓言。

我願意放棄過往的一切雲煙。

決不再情緒用事。

我願意遭受無盡的苦難。

換己對惡孽的裁決之力。

我必將於此生立足守護之地。

縱然形神俱滅也不棄使命。

是的，這才是我追求鎧甲的原因。

將自己投身於無盡的戰火中。

我為的是獲得能守護他人的力量。

鎧甲有多強大，根本就是無所謂的事情。

就算那天遇到的不是鷹皇騎士，我也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不是因為鎧甲我才選擇了守護之道。

而是因為我選擇了守護之道才去追求鎧甲。

……………………(笑)。

——看著我死死握住劍鞘的模樣，希耶爾漏出了和藹的微笑。

看樣子，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

——鬆開了握住我的雙手

——希耶爾起身走到了門口處。

已經23:00了老師。

請您，先好好休息吧………。

希耶爾………。

謝謝你…………。

不用謝我。

我只是，稍微引導了你一下罷了。

卡啦—。

——希耶爾走後，我仍然盯著手上的劍。

——原本變得有些沉重的魔戒劍，這個時候又一次恢復了往常的輕盈。

《訓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