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劫》〔下〕
“你的反應速度還真快啊……?”
“我甚至都還沒感覺到他的氣息……。”
羅亞狐疑的看著安。
兩人現在位於一座豪華賓館。
羅亞慵懶的靠在沙發上。
安則十分不悅的泡著紅茶。
“以那個傢伙的速度,等你發現他時,我們已經被撕成碎片了。”
“說起來,如果你打敗他的時間再晚10幾分鐘,我們今晚上可能就要翹辮子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裝模作樣的泡起了紅茶嗎?”,羅亞不禁笑出了聲。
“這是理所應當的吧?任務完成的漂亮,自然就該有嘉獎不是嗎?”,安將一杯紅茶放在了羅亞的面前。
“所以呢……,你接下來要怎麼辦?”
“公主短時間是沒辦法出戰了。”
“鷹皇騎士某種意義上來看也跟廢人沒兩樣了。”
“但是暗黑騎士……,你有對付他的辦法嗎?”
“嗯……,這是確實個問題呢……。”,安搖晃著茶杯,“只能靠你了吧……?”
“什麼………?”
“什麼什麼?”,安走到了羅亞的面前,“當然是靠你啊。”
“你………。”
“就像之前一樣咯……,我來告訴你……新的東西,然後你來配合我去擊殺敵人,很划算的買賣不是嗎?”,安邪魅的笑道。
“………………。”
聽到這裡,羅亞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你知道自已在幹什麼嗎……?”
雖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想提出這個問題。
但是對方那毫不在意的眼神讓他無從下口。
“你是魔術師吧………?”
這個女人雖然精通一些不知來歷的術式。
但是她身上毫無疑問是存在魔術迴路的。
那就說明她是正統的魔術師。
“所以呢?”
安不以為然的回答著。
這讓我多少罕見的有了慍怒感。
“身為魔術師……,你難道不覺得自已的行為很異常嗎……?”
魔術師。
雖然是一個集體的總稱。
但每個魔術師嚴格來說都是絕對獨立的個體。
跟其他魔術師的交際也不過就是口頭交流。
很少有會將自已的底蘊毫無保留的展現給其他魔術師的蠢貨。
但這個女人。
該說她愚蠢,還是傲慢呢?
“………………………。”
安只是淡淡的看著我。
與平時不同。
現在的她,眼神深邃而危險。
黑洞一般的目光。
彷彿要將我的靈魂撕裂一般。
“原來如此……,你想問的是這件事情啊……。”
“以魔術師的視角來說……,你會問也是無可厚非的呢。”
安用手撫弄著茶杯。
“沒有別的理由……,是我本就如此……。”
“什麼…………?”
聽到了這個答案。
慍怒感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本就如此。
什麼叫本就如此?
“理解不了也沒關係……,你只需要記住一點。”
安站了起來,並走到了陽臺邊,看著窗外的狂風暴雨。
“不管我做了什麼,都只是為了踐行我自已的原則。”
“給自已定下莫名其妙的規矩……?”,羅亞疑惑的說道,“你真是……,比起死徒,更像是人類呢……。”
“有什麼區別呢?”
“人類也好,死徒也好,不過就是換了具身體罷了。”
安邪魅的笑著。
“羅亞……,我和鷹皇騎士一樣,都不是這個世界的常理能解讀的東西……。”
“當然……,如果你能參悟……,不,如果給你足夠時間的話,你一定能夠參悟的吧。”
“我的本質,我的存在方式……。”
“如果你能理解的話(笑)。”
“你就不再是羅亞,而是名為羅亞的另一個個體了。”
“那時,即便是你……,也是能被允許進入伊甸園吧……?”
“畢竟……,女主人可是非常仁慈又溫柔的……(笑)。”
“要是因為命途多舛而失敗了也不要緊,你只是回到自已原本該走的路上而已。”
“只是……不要學那些年輕的騎士哦~不然的話~女主人可是很困擾的~”
“伊甸園?有意思。”,羅亞思考著,“魔術世界似乎沒有人提及過這個地方呢?”
“當然沒有……,因為那是獨一無二的地方……,絕無其他可能性的地方……。”
安眯著眼睛看著他。
“只有隸屬它所在的領域的人才有資格知道其存在……。”
—————。
片刻的沉默之後。
“你……還真是奇特呢……。”
羅亞久違的端起了茶杯。
他開始起興趣了。
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東西。
究竟來自哪裡。
現在的他,就如同看見未知萬年出土物的科研人員一般。
啊。
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上一次擁有如此強烈感情的時候。
還是因為遇見了“她”。
雖然現在的她已經不完美了。
但那曾經純白無暇的身影,仍然讓他流連忘返。
這是個機會。
作為學者,他怎麼可能放過呢。
———。
“噗啊………!”
光芒消散,鎧甲脫落。
雙腿失去了力氣。
懷中的愛爾奎特也因此不可避免的滾到了地上去。
“啊………………!”
痛。
除了痛。
還是痛。
不管是站著,跪著,躺著,還是蹲著。
完全無法緩解。
被擊穿的地方每時每刻都在向大腦傳輸著足以讓人昏厥的劇痛。
“為什麼…………?!”
“呃………啊………!”
無法理解自已的敗北。
無法理解愛爾奎特的敗北。
自已就像被套進了麻袋裡。
被一頓暴打之後,隨手丟了出來。
對愛爾奎特來說也是如此吧。
但是。
“為什麼…………?!”
“為什麼羅亞會破滅之刻印………?!”
猛的用手捂住了嘴巴。
感覺自已現在就跟吸血鬼差不多。
不停的將血液嚥下口。
但幾秒之後我就將手放了下來。
關節處一旦彎曲,那痛楚就會如潮水般襲來。
“唔………………。”,倒地的愛爾奎特痛苦的呻吟著。
“喂………,愛爾……奎特……。”
向著聲音的來源走去。
她那原本潔白的外衣已經被鮮血浸溼。
現在的她如同風中殘燭一般。
“不行……………。”
忍著劇痛靠近她。
想將她抱到床上去。
但是。
“…………?”
無論我怎麼用力,都無法移動她的身體一絲一毫。
“既然如此………。”
哐當———!
——99
“噗!!!!!!”
不出所料的。
又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呃………啊……………!!!!”
胸口傳來了劇痛。
咚———!
跪在了地上。
鎧甲在試圖修復身體。
但被那血色長槍貫穿的地方。
又在不停的撕裂他的肉體。
——80
“烈……火……炎……裝……。”
用鷹皇劍輕輕摩擦著被貫穿的區域。
讓小撮的魔導火充斥著傷口。
“呼………啊………。”
但即便是這樣。
身體的恢復速度也還是沒有顯著提升。
——60
“呃啊………………!”
不行了。
已經頂不住了。
在鎧甲到時間前。
破滅刻印會先一步殺了我。
不再猶豫。
立馬將愛爾奎特放在了床上去。
——30
解除了鎧甲。
我癱坐在門口。
視線變得模模糊糊。
耳邊時不時傳來轟鳴。
似乎是因為窗戶沒關的原因。
我能聽見窗外狂風暴雨的聲音。
四周一片漆黑。
“唔…………!”
捂住了自已頭。
“不行……,不能……。”
不能失去意識。
不能懈怠。
否則,等待我的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火……火………。”
將手伸進了衣服裡。
試圖摸出魔導火機。
耳邊的轟鳴聲逐漸變得悠長。
“………好痛………。”
似乎聽見了女性的聲音。
我抬起了自已的頭。
房間裡黑的簡直不太尋常。
能聽見閃電的轟鳴聲,也能聽見狂風的呼嘯。
但卻看不見窗外的閃電。
“……………………。”
想起身。
但卻如被萬鈞壓身。
我沒辦法挪動自已的身體一絲一毫。
“啊…………………。”
就好像墜入了冰窟一般。
“好………痛………。”
又一次聽見了聲音。
四肢的控制權似乎也恢復了一些。
我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
卻無濟於事。
沒辦法,只能用手強行分開。
很幸運的。
眼睛並沒有瞎。
只是被凝固的血液遮住了而已。
藉助窗外的閃電和月光。
能看見床上緊閉雙眼,且正在顫抖的愛爾奎特。
“呃………………!”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
但當我抬腳的一瞬間。
劇痛便又一次傳來。
頂著這份痛楚,我慢慢的走向她。
可明明只有不到5米的距離。
我卻感覺和她相隔了十萬八千里之遠。
“唔………………。”
終於是爬到了床邊。
愛爾奎特此時蜷縮成一團。
雙手環抱著自已。
左手覆蓋在脖子處。
她被刺傷的地方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恢復。
直到現在也還是處於在不停滲血的狀態。
尤其是喉嚨。
“怎麼會這樣………?”
拔出了鷹皇劍,試圖用劍放大術式的範圍。
然而。
嘭——!
“……………?”
但在我試圖這麼做的時候。
鷹皇劍強硬的將我震開來。
“怎麼………回事……?”
我迷茫的看著一旁的鷹皇劍。
從他被鷹皇騎士認可開始。
鷹皇劍從來沒有這般抗拒過他。
“啊………………。”
一旁的愛爾奎特仍然在痛苦的呻吟著。
雖然有些意外。
但仔細一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愛爾奎特雖然很強。
但她的堅韌程度並不能跟戰士比擬。
這不是她的錯。
只是個體特點和環境共同作用的結果而已。
“聆聽………吾之宣言………。”
將身上的另一把魔戒劍,插在了床邊。
“吾身堅似鋼………。”
“吾心堅似鐵………。”
“吾以信念為劍……。”
“吾以仁慈為盾……。”
將思念灌注於其中。
片刻之後。
翡翠一般的綠色光芒充斥了整個房間。
“呃…………………!”
用魔戒劍支撐著自已。
身上那詭異的創傷再一次抑制了我身體的修復。
汗水已經浸溼了魔法衣。
身上的痛楚也愈加劇烈。
“唔……………………。”
愛爾奎特仍然在痛苦的呻吟著。
“你到底……被什麼東西……傷到了……。”
極其罕見的,我居然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懼的情緒。
能讓她產生恐懼的攻擊。
得是什麼規模的神秘?
我完全無法想象。
“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愛爾奎特的情況仍然沒有好轉。
“…………………。”
我低下了自已的頭。
“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被情緒影響了行動方針。
根本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一系列事情。
她會傷成這樣,毫無疑問是我的責任。
“不用擔心……,我會擺平一切的……。”
站了起來。
再一次召喚了鎧甲。
有了鎧甲的加持。
術式的效果也被強化了一大截。
半個鐘頭之後。
愛爾奎特原本緊繃著的身體終於漸漸舒展開來。
但是。
只是恢復到了不會發抖的程度。
她現在。
還是非常虛弱。
甚至。
比被直死之魔眼攻擊之後。
都還要虛弱。
“糟了……精神力……。”
視線逐漸昏暗。
“唔…………!!!!!”
又來了。
胸口的劇痛。
“禍不單行啊…………。”
所幸。
活了下來。
只能如此安慰自已了。
“…………………。”
解除了鎧甲。
拖著昏昏沉沉的身體,關閉了窗戶。
將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隨後,我癱在了另一張床上。
關節處和胸口的劇痛根本讓人無法入睡。
潔白的床鋪也被我身上的鮮血弄的亂七八糟。
每次剛要失去意識。
就會因為突然爆發的劇痛而立馬清醒過來。
四肢僵硬的都快要失去知覺。
胸口也彷彿被巨石壓住了一般不斷傳來窒息感。
連翻身這種簡單的動作,都會遭到身體的嚴厲拒絕。
“…………………。”
真是諷刺啊。
自已身為魔戒騎士。
不去守護凡人。
卻被迫在這架床上聆聽自然的怒吼。
“呃………………!”
思維剛一鬆懈。
劇痛便又一次傳來。
“啊……………。”
所謂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這種感覺吧。
“!!!!!!”
說真的。
我有些無可奈何了。
被擊穿的部位,就像被從概念上粉碎了一般。
只要我的身體試圖修復。
它就會毫不留情的將我血肉再次撕裂。
“呃………………。”
抓緊了床單。
全身唯一的能夠自由發力的點。
只剩下手掌了。
就像被一直凌遲而不得解脫一般。
皎潔的月光此時無比的刺眼。
就算用被子擋住了身體,也還是異常難受。
而一蓋上被子,又能聞到那該死的血腥味。
我厭惡血的味道。
儘管我時常出入於屍山血海中。
啊。
為什麼啊?
為什麼。
我會輸的這麼慘?
為什麼關鍵時刻我總是掉鏈子。
疑問,逐漸變為了憎恨。
憎恨著羅亞。
憎恨著那個女人。
憎恨著那些受害者。
憎恨著自已。
憎恨著一切。
憎恨著一切不作為的人。
“好想殺了你們……。”
如果一開始將你們碎屍萬段。
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這群雜碎除了妨礙我之外,唯一的卵用就是他媽的吃飯。
如果產生不了任何價值,那就給我全部去死吧。
敵人,死。
凡人,死。
妨礙我的人,死。
死。
死。
死。
死!!!
全部去死吧!!!
只要你們死了,我就不會再敗了!
一切的原因都在於我。
啊。
是的。
都在我。
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我就該打斷遠野志貴的四肢。
這樣他就不會去殺愛爾奎特了。
愛爾奎特也不用受傷了。
然後下午就去殺了弗洛夫,這樣商場下方也不會有受害者。
再之後,殺了羅亞和那個女人。
將他們的靈魂徹底焚燒殆盡!!
不對。
一切都是凡人的錯。
凡人才是一切的問題根源。
如果那群蠢貨不信謠言,就不會去商場裡面找死。
如果遠野志貴那蠢貨能摁住自已莫名其妙的殺欲。
愛爾奎特也不會遭到重創。
就是因為這群孱弱無用的凡人。
總是做出預料之外的行動。
才讓我遭此重創!!
早在一開始就應該把他們全殺了!!
“……………………。”
眼角處傳來了刺眼的白光。
“怎能……如此……令人髮指……。”
將鷹皇劍扔向了窗簾。
“………………。”
安靜了。
終於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冷靜……冷靜……,只是輸了而已……。”
“呃……………!”
———。
“唔………………。”
靜默著。
蜷縮著。
不想睜眼。
明明已經醒了。
又一次回憶起了那血色的長槍。
“不要………。”
會死。
絕對會死。
不。
會墜入比死亡更痛苦的深淵裡。
當血槍刺入身體的時候。
恐懼感席捲了內心。
看不懂那是什麼東西。
只知道,絕對不能被其擊中。
一旦被擊中,其中隱藏的東西會讓我生不如死。
因此。
“我不會殺死你的……。”
聽到那個女人那麼說。
我感到十分高興。
然後。
“唔………………!”
血槍貫穿了他的身體。
我看到了。
那不可名狀的詛咒。
銘刻在了他的肉體之上。
但是。
我卻,感到了安心。
很奇怪呢。
以人類的角度來看。
這是不合理的吧。
在意的個體遭受了迫害。
身為相關人的自已,應該感到憤怒不是嗎?
可是我不這樣覺得。
被他護佑著的感覺,讓我十分著迷。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800餘年,從未有過的感覺。
彷彿就像,神經藥物一樣。
令人無比著迷。
能夠達到這種程度嗎?
他的意志,他的守護,他的信念。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啊。
現在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撤退。
回到屬於我的領域裡去。
但是。
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新的目標。
那麼,就不能就此離去。
眷戀著。
依戀著。
嗯。
如果討厭的話,那我就不這樣想就好了。
如果喜歡的話,那我就一直這樣做就好了。
當然,這是獨屬於我的感覺呢。
對他來說也是這樣吧?
如若不然。
他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吧?
孱弱的肉體。
孱弱的種族。
但卻異常的強大 。
為何異常如此呢。
哈哈哈…………。
好開心。
一想到那個“答案”。
我就無比的開心。
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感覺的呢?
啊………。
打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呢。
跟他相遇的第一天開始。
搖搖欲墜的身體。
毫無防備的動作。
殺意與溫柔並存的眼神。
只是………。
為何他總是要執著於……。
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呢?
但是……沒關係。
不管他想做什麼………。
不管他變成了什麼……。
《劫》(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