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陽很大,一個男人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臉色很差,緊閉的雙唇發白,眼皮耷拉著。床尾的資訊卡上龍飛鳳舞地寫著袁謀這個名字。他緩慢地把手從被子下面挪出來,卻再沒有多餘地力氣把它抬起,他的手腳先他死去了。他感覺呼吸困難,全身發熱。抽搐一般,他的眼球瞪了出來,腿直直地伸著,頭陷入枕頭,陽光刺進大腦。

最終,他張大嘴巴死去了,在一個蟬鳴不止的午後,穿著被汗液浸溼的病號服。他忙碌了一生,誰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留下,就這樣走了。幸而他為自己準備好了墓地,在他的母親前面,妻子右邊,孩子左邊。

他注視著自己被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人放進棺材,嘆出一口氣,抬頭,太陽幻化成別的形狀,像是一團安靜燃燒的金色火焰,慢慢變紅。

倒像是真的火焰了,他在黑暗中如是想,隨後卻是溫暖潮溼的感覺,心中一陣異樣,他突然意識到,剛剛死去的它,又降生了,他想要睜開眼睛,想要說些什麼,於是就大哭起來。

混沌中,前世的記憶被扯碎,扎進他的血肉。袁謀漸漸能聞見能聽見能看清楚,他安靜地躺著,和其他嬰兒一樣被抱起被放下。

多麼瘋狂,他看著眼前的這群野蠻人,看著那堆彷彿永遠不會熄滅的木柴,看著油脂融化,血液凝固,他閉上眼睛,迅速地接受了這一現實。

袁謀很快熟悉了這具身體,在洞穴裡四處爬動著,他吃的很多,長得很快,卻總是忘記了哭泣。當他開口說話的那一天,他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那麼奇怪,沙啞而沉重,像是在低吼。

他的大腦逐漸能夠理解現在的情況,這是一個大洞穴裡的家族,靠採集和狩獵為生,所有的孩子都被集中保護起來。這裡資源豐富,食物充足,環境宜人,卻總有人失蹤,袁謀在成年原始人口中聽到一個類似鬼怪的傳說,他們把消失歸咎於“厄”。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袁謀按部就班地活著,並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想法。因為他長得和其他人不大一樣,所以並不大受歡迎,他記得這具身體,這是年輕的自己,瘦削修長,又意外白皙光滑。

他習慣了這一切,卻還是為自己爭取到了更多的皮料,儘管這讓族人對他多了一份不解,卻也守住了他心中文明的底線。

男人不時會出去打獵,當袁謀已經長到成年人的肩頭,他第一次加入了他們。

頭領在所有人臉上抹上泥漿,趕著太陽出發了。霧氣漸漸消散,一行人敏捷地穿行在潮溼的森林中。領隊停下了腳步,他發現了獵物的蹤跡,一段被折斷的樹枝,開口還很新鮮。

他們討論著附近的地形,袁謀聽到他們準備分成兩隊,一隊去前面的山坡,一隊下到窪地的小河。

要翻山的那一隊先離開了,袁謀等待著指示。領隊要他們注意腳下,隨後就朝著溝谷前進了。

樹長得很高,很直,樹根糾纏著結成巨大的網,他們不時停下來,觀察著四周。袁謀弓著身子,滑下一段坡地,看到了狹窄的天空,一條小河在泥灘邊很快地流淌。

鳥兒停止了鳴叫,一隻雌鹿抬著後蹄,緩慢地走著。它的眼睛很大,耳朵不時拍動,留下一個個小小的蹄子。

頭領攔住一兩個拿著石矛的年輕人,示意大家停下。吹響了哨子,短促的聲音在山谷裡迴盪,那隻鹿停下了腳步,警惕著。山坡對面,傳回了另一種長而高亢的哨聲,森林中有什麼離開了。

石矛在袁謀的眼前劃過,那隻鹿發出淒厲的叫聲,轉頭奔向河水。

領隊和其他人衝了出去,袁謀愣在原地,看著泥灘上多出幾個腳印,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循這這些腳印跑過去。那隻鹿比他想象的還要大,染紅了一片淺灘,它的眼睛依舊那麼大,只是多了幾分恐怖色彩。

袁謀幫忙把那隻鹿切開,他的石刀又硬又快,下手又快又準。溫熱的血流從面板下面滲出來,袁謀閉上了眼。

袁謀空手走在隊伍的最後面,當他在泥岸邊緣回頭看,河水漲了一些,一條長長的痕跡從水邊延伸過來。

回程的路上,頭領敲著腰間的木頭,用一種奇異的語調,唱出聲來。袁謀不能理解那段冗長的詞句,他聽到了鹿,獅子,森林與河流。他們繞了些遠路,把一整條鹿腿丟在林間。他們被落日鍍上色彩,在臨近的泉眼清洗著身子和獵物,袁謀嗅了嗅自己的身體,確保沒有血腥味,跳了出來,給頭領聞了聞。頭領點點頭,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火焰燃燒著,把袁謀的面板烤得發紅,快樂的情緒並不會持續太久,暮色四合,周圍安靜下來,在滿足和疲憊中感到了寂寞。

袁謀的旁邊躺著幾個長相奇怪的“族人”,他們髒亂頭髮下面的深黑眼睛裡映著相似的情景。他們一齊呼吸,心跳也在某個時刻合拍,睏意湧入大腦,不知誰進入了夢鄉。

袁謀低頭坐著,把雙手疊在眼前,睜開眼睛又閉上,張開五指,又合攏。

長夜後的早晨格外清冷,旖旎的夢,醒後的袁謀看著巖壁發呆,他突然想到自己需要要出去走走。

繞過突出的山石,巖縫不住地湧水,樹木矮了下來,袁謀踩著溼軟的苔蘚慢慢向上,頭頂飛鳥炫耀地拍打翅膀,從這個枝頭跳到另一個枝頭。

又到了這個時節麼?袁謀想著,掐斷幾寸嫩綠,含在嘴裡,乳白的汁液染過他的舌頭,酥麻的感覺停在口腔,他得到了片刻安寧。一塊山石從高處滾落,袁謀循著聲音望過去,在居高臨下的洞穴前,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正審判著他的靈魂。

停止咀嚼,貼在樹邊,袁謀壓住了呼吸。那隻幽靈擺動爪子轉身,黑色的皮毛在陽光下閃出絲綢的光澤,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夜”——頭領這樣稱呼這隻遊蕩的野獸,在過去的十多年,人們與它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記憶中,它從沒有如此接近大洞穴,這讓袁謀心中升起一絲不安。不過在他察覺到這份不安的源頭之前,撲稜一聲,一隻鳥兒掠過樹叢,朝著森林飛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了麼?”袁謀模糊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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