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按下了放映機的開關，畫面湧入他的腦袋，黑暗窒息，袁謀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當他緩過勁來，他已經站在了門前，空氣重新灌入他的喉嚨。
“臨死體驗。”袁謀的腦袋裡響起低語。閃光，門開啟了一條縫。袁謀退到一邊，沒有敲門，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走廊刺眼的燈光下。
“你是誰。”帶著威脅的詢問讓袁謀有些錯愕。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男人走進房間，把門帶上，壓到袁謀的面前。
“我迷路了。”袁謀放低聲音。
“是麼，你要去哪裡。”男人的聲音沒有起伏，像在催促袁謀給出回答。
扯緊衣服，袁謀張開嘴，“我”，然後失語愣在原地。
“不管怎樣，請你離開。這裡是政府內部的檔案管理處。”男人繞到袁謀的身後。
邁開步子，袁謀意識到自己離門有些太近了，男人貼在他的背後，頭痛讓他使不上力氣，他伸手去抓門閂。
冰冷堅硬的鋼鐵在他溼軟的手裡滑動和他的指甲刮擦。門吱呀著開啟了一條縫，當他回著頭後退時，身後男人眼鏡鏡片反射出一陣冷光。
走廊的燈光貌似比之前亮了許多，袁謀遠遠地離開這扇門。當他轉身回看，那個趕他出來的公務員，矮了一截正把門關上。
“你要去哪裡呢。”那個公務員跑過來問。“我想去社會福利辦公室申領補助金。”袁謀的呼吸變得順暢。
“好的請跟我來。”
鐵軌像一張網鋪在蒙塞崖的地面上，艾爾坐在窗邊，看著玻璃後黑暗的城市，這是第一班車，因為列車班次的減少，他們正在繞著城市轉圈。每天有兩輛列車從市中心發出，在左右繞行四個半圈之後離開，以此來滿足不同區域的需求。
艾爾注意到一位老人，她託著茶杯從車廂尾走來。
“要來一杯麼，姑娘。”老人笑著皺紋多得有些可怕。
“不用了。”艾爾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
“是麼。”老人坐在了艾爾旁邊。
“你要去哪裡呢。”老人問。
艾爾並不討厭這樣的交談，卻也並不喜歡。她選擇沉默把頭偏向一邊。
“最近我的客人少得可憐，你知道麼，城裡年輕的小夥子都不在白天出門了。”
艾爾點點頭。
“所以只能坐著打盹，到了晚上就睡不著。太陽還沒出來我就醒了。”老人嘆了口氣。
“可是醒了我要幹什麼呢？我想到一個辦法，我就坐在列車上在城裡轉圈，轉到一半再換另一輛轉回去。”
“今天我出門的時候把我的茶具帶出來了。可是卻把鑰匙忘在了桌子上。所以。”
列車停了下來，老人的話也停了。艾爾轉頭看她，她就那樣坐在那裡，背靠著座椅，拿著茶杯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下站了起來。茶杯裡的水濺了一點出來，艾爾看著她，小跑著要回到車廂尾。齒輪轉動，列車開動了。老人踉蹌了一下，靠在一邊的椅背上，朝著艾爾看了一眼，回過身，繼續走過來坐在艾爾身邊，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座椅前的桌子上，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翹起二郎腿。她的臉色變得蒼白，頭髮散了一縷下來，卻依舊微笑著，轉頭迎上艾爾的視線問：
“姑娘你打算去哪啊。”不知道為什麼，這位老人突然讓艾爾覺得神聖。“我只是要離開這裡，還沒有想好去哪裡。”
“是這樣麼，啊，是這樣啊。”老人的眼睛眯了起來，再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問：“你有喝過這種茶麼。”
袁謀坐在房間外面等待著，他剛把申請表提交上去。他掐著脖子，數著自己的心跳，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某種變化。
可是他不清楚，他覺得他可能需要一次身體檢查。
一個工作人員匆忙地走了出來，通知他先回去，今天線路出現了故障無法完成資訊記錄。
袁謀就這樣走了出來，那個前臺接待並不在她的桌子後面。
艾爾腳底的列車震動著透過最後一道閘口，鐵軌正在變向，她要離開城區了。老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太陽隱藏在雲層後。
艾爾閉上眼睛，準備減少外部感知，接入夢境，黑暗中什麼東西崩塌了。
巨大的響聲在艾爾即將到來的夢中迴盪，她睜開眼站起來，列車跳動了一下，艾爾的雙腳離開地面，又回落，後面的老人發出一聲尖叫。廣播響起:
各位乘客，請注意，由於突發事件影響，本次列車停止執行，請靠近車門，啟動緊急逃生口，下車等待救援。重複一次，各位乘客
艾爾站起來，拿上自己的行李，一個裝著應急電源的，當地特色手工布包。走到老人所在的車廂尾門口，尋找著緊急逃生口。
老人的身體在發抖，她低頭攥著一個小包，蜷縮在座位上，茶杯碎了一地。
“你還好麼。”艾爾問到。老人沒有回答，艾爾靠近他繼續問，：“你沒事吧？”
老人掙了起來對艾爾吼到：“離我遠點，別想搶走我的錢。”又縮到了角落。
艾爾覺得有點荒唐，她開啟通道讓空氣流進來，走出列車，坐在電源上。風中帶著寒意像是要下雨，艾爾停止了思考，她就這樣看著四周，看向和她一樣坐著等待的人。
一個男人朝他走來，“嘿，怎麼樣，是不是很荒唐。”
“這種事經常發生麼。”艾爾接上了他的話。
“這是我碰到的第一次。”男人回答。
“你經常坐這個班次麼。”
“不但我幾乎每月都會坐一次列車。”“你去哪裡。”
“北侖湖。我在那裡釣魚。”男人停下腳步，蹲在艾爾的旁邊。兩個人突然都不說話，直到那個老人抱著她的包裹從車廂中鑽出來，躲到了一邊。
“你覺得是因為什麼？”男人問。
“什麼因為什麼。”
男人愣了一下，笑著說：“讓那個老人那麼緊張的原因。”
“我不知道。”艾爾回答。
“你有什麼煩惱麼。”男人問。
“為什麼這樣說。”艾爾說。
“因為你好像有什麼煩惱。”男人點燃了一根菸,對著煙霧說：“蒙塞崖裡的人很少抽菸。”
“我應該確實有煩惱，可是我不想去解決。就像我討厭煙味卻不會把你趕走一樣。”艾爾說。
“那你可能是愛上我了吧。”男人回答。“那是不可能的，德邦，結束你無聊的跟蹤遊戲吧。”艾爾掐滅了德邦的香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