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劉大少爺欺負的姑娘跪著,哭哭啼啼地訴說著自已的遭遇:
“花姐招呼我去給劉少爺他們上菜,我剛過去,不知道這位公子為什麼衝過來,不僅推倒了我,還打傷了來幫我的劉少爺,這樣他還不解氣,非掀了桌子才肯罷休……”
說到傷心處,姑娘含著眼淚看了劉大人一眼。
劉大人趕忙從椅子上下來,彎著腰扶了她一把:“姑娘如此遭遇,真是讓大人我動容啊……快起來吧。”
姑娘不起,扯著嗓子哭喊道:“大人為小女子做主啊……”
徐舊辭見自已救下的女子如此忘恩負義,生氣地說:“你休要胡言亂語,明明是我救了你,你怎麼能反咬一口呢!”
“狡辯!”劉大人說,斜著眼睨他,“來人啊,把這廝押下去,等本大人命令。”
兩邊候著的官員作勢要把徐舊辭拉走。
“慢著——”
忽然有人出聲阻止。
徐舊辭覺得此人的聲音有些熟悉。
來人一襲白衣,銀冠束髮,模樣十分出塵。眉如墨畫,鼻若懸膽,輕抿的薄唇顯得他有些無情,可是那雙點漆的眼眸又襯得他轉盼多情。
徐舊辭只覺得眼前人如畫中人,可是到底多厲害的畫師能畫出這副俊逸出塵的模樣呢?
徐舊辭疑惑:“你是什麼人?”
劉大人見此人氣宇非凡,年紀也很輕,以為是某個名門望族的公子,朝他講話的語氣平和了許多:“這位公子有何高見吶?”
白衣公子微笑道:“劉大人今日十分威風啊,您知道被您押著的這位少年是誰家子弟嗎?”
劉大人即答:“城南張公的孫子,老子是小小的前鴻臚寺主簿,小子是個性格頑劣的惡徒。本大人要懲治這種東西,有何顧忌的啊?”
白衣公子無奈笑笑:“大人您要是這麼說,小心徐大將軍從鑰州趕過來,把你這小小的太守府掀翻了。”
白衣公子口中的“徐大將軍”指的是隔壁鑰州的靖平侯,年輕時驍勇善戰,今雖鬚髮斑白,可當他持槍上馬,威風不減當年。
當初北荒蠻族入侵,邊關守衛節節敗退,就連後來陛下御駕親征都差點一去不回。那時大將軍剛入行伍,只是個沒什麼經驗的毛頭小子,可是過了不久,他的名聲就響徹整個北荒。如今距離那場戰事已經過了幾十年,他作為靖平侯仍然駐守在邊關,讓企圖踏入九皋的異族侵略者望而卻步。
劉大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兒子先提出了疑問:“我教訓這個徐舊辭,和徐大將軍有什麼關係啊?”
劉大人鬍子抖了抖,這才意識到,徐大將軍和這位叫做徐舊辭的少年是一個姓氏。
這不能怪劉大人,張公無兒無女,連這個徐舊辭都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泊城人以為徐舊辭是張公撿來的,或者是替人教養,怎麼也不可能把他和徐大將軍聯絡到一起啊。
劉大人慌忙朝白衣公子行了一禮:“敢問閣下,可否告知老夫這位徐公子的身世吶?”
劉大人揮揮手,押著徐舊辭的兩個官兵立馬就退下了。
白衣公子這才開口:“張公在京都時曾有一個養女張氏,後來張氏嫁給了徐將軍,二人育有二子,一個是他,”白衣公子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徐舊辭,“另一個是徐小侯爺。”
劉大人驚愕地看向徐舊辭:“當真?”
世人皆知徐大將軍只有一個兒子,沒有聽說過他有第二個啊……
徐舊辭默不作聲。
從白衣公子提起他的身世開始,他就一直低著頭,整個人看起來陰沉極了。剛才他被人汙衊都似乎也沒有這麼大的反應。
白衣公子冷冷地瞥了劉大人一眼:“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已去打探虛實,可是今日這一遭若是不處理好了,將軍怪罪下來——”
劉大人只覺得自已一身官服馬上就要被剝下來了,大人哎呀呀叫了兩聲,慌忙賠不是:“是老夫有眼無珠,小侯爺快快請起……”
“還不起來?”白衣公子對徐舊辭說,“跪在別人面前很舒坦嗎?”
徐舊辭緩緩站起。
劉大人轉身又指著目瞪口呆的劉大少爺:“來人吶,把他給我押下去,老夫我今天非治治這逆子不可!”
周圍官兵聞言有些猶豫,劉大人當即一聲怒喝:“還不快去,沒聽到命令嗎!”
劉大少爺悽慘地喊了兩聲“爹”,就被拉走了。
劉大人轉而看向徐舊辭,見他不說話,以為是生氣了:“小侯爺,今日之事是老夫處理不妥,改日我必登門道歉……”
“不必了,還有不要叫我小侯爺。”徐舊對這個稱呼不是很高興。
劉大人忙應道:“老夫知道了,小侯爺,呸,公子莫要怪罪,看在老夫在泊城當了十幾年官的份上,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啊……”
徐舊辭沒接話,臉色不好地走開了。
白衣公子笑了笑:“大人不愧為泊城父母官,為了公正竟願意大義滅親。”說罷他的視線從花姐和跪在地上發抖的證人掃過,“這二位大人要處理嗎?”
劉大人臉色發青,花姐的酒樓平日裡給他上貢了不少,二人本就是沆瀣一氣,若是法辦了她倆,失了信譽,以後自已在泊城這個地界是就不好再充當地頭蛇了。
白衣公子冷冷地看著他們,揮揮袖離開了:“大人自已看著辦吧。”
劉大人和花姐立刻點頭哈腰。
白衣公子發現徐舊辭在外面等他,就問:“知道我為什麼幫你嗎?”
徐舊辭猜出是他師父,耷拉著腦袋行了一禮,說:“師父今日大恩大德,徒弟記下來,來日必得相報……”
剛才見面時,徐舊辭覺得聲音很熟悉,可是看面貌又不敢確認了。他和師父相處了幾天,看得出師父心思縝密,行事周全,處處透露著一種“前輩”的作風——徐舊辭還以為他面具之下是一箇中年人,沒想到他這麼年輕。
可是看白衣公子的身姿和他行事的作風,徐舊辭又覺得是他。
白衣公子向劉大人提點了他的身世,劉大人見自已惹不起,才肯放了他。可是,徐舊辭似乎對這件事十分牴觸,真的到了緊要關頭,他也不一定會拿身份保全自已。
師父說,“腦瓜很聰明嘛,剛才在劉大人面前怎麼像個呆瓜呢——我要是不來,你怎麼辦,讓劉大人把你下到監獄裡去?”
徐舊辭眼神哀傷,埋怨道:“徐大將軍安心做他的將軍,他自已都不記得有我這個兒子呢,幹嘛要和他沾親帶故的……”
師父畫一般的面容上寫著“不解”兩個大字:
“為什麼,大將軍是你父親,你該去親近他才是。”